为了不让书记尴尬, 苏樱桃先找的是董秘书。
    倒卖药品,价值高不高不论,但是没有公安, 这种社会乱怎么能往上反映, 而且三个人, 有一个是李薇家的亲戚,还有两个是她的朋友, 宋正刚难辞其咎吧。
    就在区政府的外面,让张悦斋和几个证人一起把事情讲了一下, 然后,她把20盒异异烟阱递给了董秘书, 并且让董秘书转交给宋正刚。
    保医生刚才在医院门口的时候挺怕的,因为她怕是买不到药的病人要报复自己,才会抓她,但到了区委门口,突然就不怕了。
    区委,书记不是宋正刚?
    他的爱人是李薇, 而李薇的堂妹李琴,也牵涉到倒卖药品的事情了。
    李薇又还在g委会, 就为了她妹妹, 这事儿李薇必定也会想办法瞒下来, 对吧。
    所以这事儿要闹到宋正刚面前,她俩就不怕。
    但就在这时,苏樱桃又说:“同志们, 现在,咱们已经把事情反映到区委了,紧接着咱们再去医院吧, 医院里病人开不到药,医生却在倒卖药品,这件事情,医院的院长也难辞其咎。然后,咱们还要去市委,完了再去省里反映事情。”
    保医生还没觉得啥,她妹刷的一下变了脸色,立刻尖叫着说:“不就总共40块钱的药,又不是我一个人干的,你凭啥带着我们跑那么多地方,你咋不去首都呢,你这个女人怎么这么狠毒。”
    为了赚点钱,她连急缺的处方药都敢往外捣,居然还觉得她狠毒?
    保医生连忙也说:“对对,不是我们自己干的,是百货商店的李琴让我们俩干的,别以为我们带到医院我们就怕你了,李琴还是咱们地委书记的夫人,李薇的堂妹呢。”
    好吧,害怕了,怕她要带着她们四处反映情况,她们毫无顾忌的,把李薇给扯出来了。
    张悦斋看保医生都快碰到苏樱桃的脸了,指着她鼻子说:“保医生,往后退一点,别碰我们苏主任,要不然要别怪我翻脸。”
    “谁怕谁啊,我告诉你,地委书记家的亲戚也参于这件事儿了,你把我带到首都,我也敢这么说。”保医生高声说。
    这就是交友不慎的下场了,李薇肯定想不到,她自己在倒卖药品上一分钱都没赚到过,保医生扯起她来会扯的这么干脆利落,不留余地。
    “是吗,这么说天底下没人管得了你们了”苏樱桃于是反问。
    保医生对这个苏樱桃,实在是有点受够了,心说这丫头的脑瓜子怎么就这么轴啊,不说地委,医院,就算市委,她们家亲戚多得是。
    不就是倒卖点药品吗,今天就算把她送到g委会,哪怕发派到一个农场去劳改,过两天她还不是可以出得来?
    她家在秦州那么多的关系,各个单位上都有人,从哪儿找她苏樱桃点麻烦,不都够她喝一壶的
    她跟苏樱桃,这回是真正结了梁子了,苏樱桃要敢整她,她会发动自己所有的亲戚,这辈子都跟苏樱桃没完了。
    苏樱桃嘴里喊着说要去医院找院长,但实际上并没有行动,因为她觉得早晚宋正刚得出来。
    不论医院还是地委,哪怕她把人带到g委会,这事顶多不过一个劳改也就完了,毕竟不过几盒药,难道还能把保医生给枪毙了。
    但宋正刚毕竟是领导,而且人脑子很清醒,肯定知道这12盒药不是药,它是12条人命。
    而且你看保医生和她妹的样子,哪像是怕事儿的?
    她们完全就是一副丈着自己认识李薇,而且李薇家的亲戚也参于其中了,根本不怕事的样子,至于悔改,拉倒吧,这种人她根本不可能悔改。
    所以苏樱桃笃得准,因为这件事情,宋正刚肯定会立刻想办法,跟市委协商,开会,用尽一切方法,顶着上级g委会的压力,也会把公安机关所有的人全叫回来,重新让公安机关开始办公。
    这种人,g委会那一套根本不管用,只有公安,只有法.律和真正意义上的判刑,进监狱,才能让她们知道,犯了罪是要付出法律代价的。
    不过苏樱桃只是推测这件事情会惹怒宋正刚,但没想到他的反应会那么快,那么迅速,而且还是直接出面。
    就在董秘书把二十盒药带进区委不一会儿,宋正刚带了十几个人,从区院的大院里出来了。
    “张主任这是小苏同志?”宋正刚拎着那个黑色的旅行袋,深吸了口气,话却是对身后的干部们说的:“同志们,肺结核是什么病,大家应该都知道,异烟阱又是什么药,大家应该也都清楚,这是能救人命的药,就算我到医院,一次顶多也只能开到七天的量,整整20盒,一盒100粒,这是一个人33天的药量,同志们,你们觉得g委会能处理这样的事情吗,你们觉得劳改能解决这样的问题吗?”
    刷的一把,他把那只旅行包扔到了董秘书的身上:“现在,通知市委的人,连夜开会,明天开始,一定要让公安机关全面恢复办案,第一件事就是查处药品倒卖的案子,两个医生办不了这种案子,从院长到药房,再到售卖药品的百货商店,集体查,集体抓,一个都不能放过!”
    这确实是个好领导,而且俩兄弟风格很像,骨头特别硬,该说就说,该干就干。
    见保医生盯着自己,伸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他说:“查到我脑袋上也没关系,枪毙都没关系,给我狠狠查!”
    这就对了嘛。
    等宋正刚和区委的领导们一走,不说保医生和她妹就跟像被雷劈了一样愣在当场。
    围观,并且扭送了这俩姐妹的人,后知后觉,有人说:“那应该是个大领导吧,说话声音挺冲,但是说的很在理儿。”
    另一个悄声说:“我原来总觉得干部这东西,把我放那儿我也能当,但我现在觉得,当领导的人,跟咱们还真是不一样。”
    “走吧,不过那俩女的咋办?”有人又说。
    咋办,俩都是公职人员,保医生有退休金,她妹还是医院的医生,要真的公安按照刑事案件追究,难道她们俩还能跑了?
    这俩,直到此刻才瘫坐在了地上。
    保医生实在想不通,平常看宋正刚,人挺好说话的呀,他就真的不怕事情查到他老婆头上?
    而且,她得多厉害啊,全国各地的公安机关集全下放快一年了,就因为她,秦州的公安机关要恢复办案了。
    她怎么觉得,自己还挺厉害的?
    苏樱桃开着拖拉机回家的时候,以为kate应该已经被邓昆仑接回家了。
    跟张悦斋一起开着拖拉机回家,出秦城的时候,在南郊,路过二一三厂,厂门口一副巨幅画像,画的是领袖到213厂视察时,和女工的合照,合照下面蹲着一个人,胆儿挺大,正蹲在那儿卖樱桃。
    秦州原来有很多樱桃树,而且还是特产的大樱桃,但是,那些树在大跃.进,大炼钢铁的时候,几乎给砍完了,这居然有人在卖樱桃?
    “停,停车,我去给咱买点樱桃去。”张悦斋喊了一声,等苏樱桃停了车,跳下车买樱桃去了。
    对方是个哑巴,俩人比划了半天,到底是男人,掏了钱出来,张悦斋把所有的樱桃,连篮子一起提回来了。
    看苏樱桃洗都不洗就开始往嘴里塞,张悦斋只在自己兜里装了两把,连篮子一起送给苏樱桃了:“你连篮子一起提回去,不要一家子吃完,给我闺女也送一点。”
    “给你闺女,你咋不自己送啊,这是你买的,篮子你提着,给我装两把就行了。”苏樱桃说。
    张悦斋摆了摆手:“小苏你不懂,这个人啦,不论男女,夫妻都是原配的好,千万别离婚,二婚夫妻,日子不好过。”
    苏樱桃隐隐听说过,只要张悦斋和女儿稍微有点往来白娟都要闹,看来,娶了小妻子的张悦斋,日子并没有他想象中那么好过。
    反而是徐俨,一直未婚,带着女儿,日子过的很顺心。
    所以她也是真想不通,张悦斋好端端的,离的什么婚。
    到了家门口,看家里冷冷清清的,苏樱桃还挺纳闷儿,这都下午五点多了,邓昆仑一早出发去的省城,难道是省里的领导们太热情,留着kate和邓昆仑,还在吃饭?
    毕竟现在农场里有200号人,眼巴巴的,还在等农业部的领导下来视察,这几天活儿干的那种一个猛,苏樱桃当然希望kate能来,甚至,可能的话,她希望kate和农业部的领导们能多住几天。
    200人集体垦荒,一天至少能给她搞30亩,领导们多住一天,她就能多三十亩地。
    她从篮子里挖了一大碗樱桃出来,本来是准备自己去送给徐俨的,转头看宋言疾步匆匆,一路小跑进了院子,立刻把樱桃递给他了:“宋书记,帮我徐俨送些樱桃,好不好?”
    宋言一直在追徐俨,这事儿满厂的人都知道。
    接过樱桃,宋言似笑非笑:“罗美玉女士还没来吗,你们家怎么看起来这么冷清?”
    “来什么来啊,在医院里,那位女同志到底哪儿来的,脾气可真大。”李薇说着,气闷闷的从院子外头走了进来,摊了摊双手说:“小苏,客人住医院里了,农业部的两位同志也在医院里陪着她呢,我看咱们这一回这客人,是招待不好了。”
    “到底怎么啦?”苏樱桃问。
    宋言回头,也看着他嫂子。李薇心里委屈,简直快委屈死了。
    “客人,生病啦,而且,啥啥她都不满意,我都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李薇说。
    一大清早跑到红岩去接人,接了寂寞也就算了,现在接的客人住院了,住在贵宾间,依然不理她。
    农业部的两位同志倒是挺好说话的,但是,那位嘴巴里只讲英语的,古巴来的女同志显然更重要,没接待好客人,她这不是兴冲冲的去拍马屁,结果却马蹄子上了吗?
    kate居然生病了?
    虽说人不能盼着别人生病,但是kate生病了,是不是意味着,她可以在秦州多住几天?
    “李姐,你先去趟农场,跟g委会的同志们通个气儿,上面下来视察领导生病了,但咱们的工作可不能松懈,万一领导病好了,杀个措手不及,来了一看咱们农场的人都在偷懒,咱们的努力不就白费了?”苏樱桃说。
    也对,是得让大家把干劲儿加起来。
    李薇为了应付上级下来检查的领导,都没顾得上问,苏樱桃和保医生在医院门口,是为什么而打起来的,这就忽匆匆的往农场去了。
    虽然苏樱桃不了解kate,但是,既来之都是客,她肯定得去医院看看对方。
    估计对方跟邓昆仑一样,不爱吃中餐,但有一种东西,就连汤姆和珍妮都能征服,那就是玉米饼。
    苞米面粉是她早就发好的,加上牛奶,白砂糖,鸡蛋,蒸一锅出来,金黄的玉米软糕,闻着就是一股奶香味儿,抽空再熬了一锅烂烂的白粥,装在饭盒里,苏樱桃就准备去医院了。
    这时候李薇也从农场回来了。
    看苏樱桃收拾了三个饭盒,一个里面是闻起来带着股奶味儿的玉米软糕,另一盒是白粥,还有一盒水灵灵的大樱桃,准备的既丰盛又营养,心里就带点儿气了:“这还有大樱桃呢,这么香的饼,要她还是一口英文,不跟咱们聊聊天,说说话,可太说不过去了。”
    “怎么,来的贵宾不会说中文?”苏樱桃问。
    李薇简直要翻白眼:“哪儿啊,博士说她能讲普通话和上海话两种话呢,但她就是不说中文,真是气死人了,你说说,她高不高兴,对咱们满不满意,她不说咱们怎么能知道?”
    “放心吧,既然她会说中文,我就有的是办法让她说中文。”苏樱桃说。
    会讲中文,还不肯讲,这让她的大功臣李薇受了委屈,苏樱桃不能忍。
    她必须让kate好好的跟李薇讲几句中文才行。
    俩人上了拖拉机,往医院走的路上,李薇依旧没顾得上问苏樱桃,保医生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毕竟她现在全部的注意力,都在客人身上,带着中央直属的贵宾招待券,那位古巴贵宾,现在可吊足了李薇的胃口。
    市医院,这会儿早都下班了,大门口冷冷清清,百货商店都关门了,进了住院部,先映入苏樱桃眼帘的,是汤姆和珍妮,俩孩子坐在走廊的长椅上,脑袋并在一块儿,看样子是睡着了。
    不过珍妮的眼眶里看着湿湿的,这是哭过?
    就在苏樱桃进了住院部的那一刻,珍妮睁开了眼睛,不过,因为汤姆惊了一下,她于是没敢动,只是伸手轻轻拍着汤姆的肩膀。
    汤姆的头扭了一下,两颗半大的眼泪,啪哒啪哒,从脸上滚了下来,落在珍妮的衣服上了。
    这俩孩子不是去接他们的kate阿姨的吗,按理来说应该挺高兴的,怎么一个眼眶是红的,一个梦里还在哭?
    “你叔呢?”苏樱桃悄声问。
    珍妮指了指身后的病房。
    “为什么哭,还有汤姆,这是睡着啦?”苏樱桃一看,就觉得这俩孩子应该不开心,她得知道他们早晨高高兴兴的走,现在为什么不开心啊。
    “婶婶,快去吧,一会儿我们就回家睡觉,好吗?”珍妮轻轻拍了拍熟睡中的汤姆:“我们现在只想回家,好吗?”
    看来俩孩子是累了,小孩子嘛,不论外面有多新奇,多好玩,只要累了,就只想回家。
    苏樱桃于是拎着饭盒进了病房。
    两个从公安部来的同志,都是四个兜的干部装,有一个看上去已经五十出头了,这一看就是领导级的干部,都在另一张床上,肩并肩的坐着。
    而邓昆仑呢,两手插兜,站在窗前,正看着窗外。
    苏樱桃进门的时候,李薇拉了她一把,示意苏樱桃把饭盒放下,最好不要跟对方说话,因为她发现了,那位古巴友人很不好伺候。
    她怕苏樱桃自讨了没趣。
    那不邓昆仑看苏樱桃进了门,也转过身来。
    当然,kate这一路情绪很不好,责怨他没照顾好汤姆和珍妮,责怨了一路。
    而且言语之间,不停的暗示邓昆仑,要是俩个孩子对他不满,或者对苏樱桃不满,她有权力,替俩个孩子的父母暂时扣押下一部分的费用,直到他们成年之后,再决定要不要给他们。
    对此,邓昆仑只说了一句话:“我可以一分不要,但是kate,如果你持续这样抱有偏见,就立刻离开秦州,我不欢迎你。”
    “要不是为了汤姆和珍妮,我会愿意留在这儿?”kate摊摊双手:“博士,你的爱人看起来非常优秀,比起你,我更愿意跟她好好谈一谈。”
    一个是已经结婚了的前女友,一个是现在的妻子,邓昆仑的脑袋还没有卡壳,他当然知道,这俩个女人不可能和平共处,他怕她们要起冲突,吵起来。
    至于kate所说的,5000美金的监护费,虽然他没钱,但他一点也不稀罕。
    不过就在看到苏樱桃的那一刻,kate从床上坐了起来,张开手臂,轻轻说了声:hi!
    苏樱桃一直脾气都不怎么好的呀,但是她也立刻张开了手臂,回抱上了那位罗女士。
    这……
    李薇愣在门外了,邓昆仑也呆在窗前。
    这俩女的看起来简直亲热的不得了啊,居然亲亲热热的,就抱一块儿啦?
    她一路上那么费力的巴结,讨好,招待,贵宾都对她完全不假辞色,可是,这位罗美玉女士,却在看到苏樱桃的那一刻,就好像突然打了鸡血一样,顿时兴奋的不得了啦?
    而苏樱桃呢,李薇就更佩服了,而更叫李薇佩服的是,苏樱桃只顿了一会儿,张嘴就是一句:“罗美玉女士,我今天必须批评你。”
    罗美玉会不会中文,就看她能不能听得懂这句话了。
    李薇双目一眨不眨的看着,就见罗美玉的脸寒了寒,直勾勾望着苏樱桃。
    “长的太漂亮了,这可是很严重的过错,因为你把我们都给比下去了。”苏樱桃说。
    李薇看着罗美玉的脸从惊愕变成了恼怒,再慢慢的,脸上浮起笑意来,伸手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果然,对方真的能听懂国语。
    而且,这还是个特别聪明的女人,简直聪明的过分。
    而邓昆仑则目瞪口呆。
    这已经不知道是第几回了,苏樱桃似乎能把所有人都批评的飘飘欲仙。
    就算精明如kate,也不能免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