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樱桃是真没教过, 汤姆的爱国情绪也真是自己觉悟的。
    送俩孩子上学的路上,苏樱桃就发现,汤姆总是喜欢盯着别人的屁股看, 而且是那种恨不能粘到别人屁股上去的感觉。
    “汤姆, 你这是什么爱好, 为什么总要闻别人的臭屁股?”苏樱桃看他凑在一个人的屁股上,伸手给拎了回来。
    汤姆怎么可能喜欢闻别人的臭屁股呢, 摆着手呸呸呸了两声,把自己腰上的盒子炮往外一抖落, 他说:“婶婶你知道吗,我还在找其余的两把钥匙哟, 我叔叔说了,还缺两把钥匙,然后他就可以真正打开宝藏了。”
    就为了找到宝藏剩下的两把钥匙,汤姆拼到去闻别人的屁股了,真是了不起。
    “那宝藏就算找着了也不是你的,你再这样, 小心有些脾气不好的人打你。”苏樱桃拽了拽他的手。
    “到时候有了金子,有了钱, 把咱们这儿建设成一个跟m国一样的大城市吧, 我喜欢那样的城市, 我想让我所有的小朋友都在那样的城市里,跟我一起玩儿。”汤姆挥了挥手,转身进学校去了:“婶婶, 再见呀!”
    从一个总想移民的小洋鬼子到想把秦工建设成一个m国的大都市,这完全是汤姆小朋友自己觉悟的。
    当然,也离不了苏樱桃和邓昆仑一次次的, 解决了本该流血的冲突和械斗的原因。
    虽然在这个人整人的时代,你得随时准备好被人整,但在孩子的视角中,这个工厂是个安宁,详和,人人友好的地方。
    好吧,苏樱桃只好放任他去闻别人的屁股。
    但愿他在机械厂闻遍了屁股,能找到剩下的两把钥匙吧。
    虽然牛百破在厂里四处转悠,到处找毛病,想尽办法的要搞斗争,但是只要牛百破一天没把这个大厂给搞到停工停产,大家就必须继续干工作。
    而今天,苏樱桃还得去趟农场,因为张悦斋的下放时间到了,他要回厂工作,农场必须选出一个新的生产场长来。
    而张悦斋上班之后,有两个领导们比较看好的苗子,一个是虽然嘴里叫着打死也不垦荒,但垦的比谁都多的郑凯,还有另一个人就是毛纪兰老太太了。
    还用说嘛,用屁股想大家都能想得出来,到时候推选农场长,谁都愿意选郑凯老大哥,而不是毛老太太。
    老太太太喜欢骂人了,虽然她干活儿最勤恳,效率也最高,但是农场里的男男女女,没一个人喜欢她的。郑凯是谁,农场大哥,一呼百应。
    张悦斋话也说的很明白:“樱桃,哪怕毛纪兰是博士的母亲,我也选郑凯不选她,这一点我提前通知你一声,种小麦种小麦,她天天都是说种小麦,说的我都快烦死了。”
    毕竟是自己的婆婆,而且就在远处看着她,苏樱桃没说话。
    不过保剑英走了过来,笑着说:“张主任,您就别操心了,苏樱桃有的是方法把生产场长的职务送给毛纪兰,只不过她的手段比我的更高而已。”
    张悦斋是真烦保剑英这个女同志,偏偏又还阻止不了她阴阳怪气,拳头就捏起来了:“保剑英,你能不能闭嘴,你这是找揍吧?”
    保剑英下意识一躲,咬着唇乖乖的去锄地了。
    几个下放的小伙子,因为保剑英经常给他们烧水,打饭,特别体贴他们,而张悦斋呢,又一直在凶保剑英,显而易见的排挤她,为难她,顿时贴了过去,跟保剑英并肩到了一起。
    一个小伙子回头看张悦斋笑呵呵的正在跟苏樱桃聊天,深吸了口气说:“保大姐,你放心吧,生产场长是民主选举,到时候我一定支持你,选你。”
    “上面有领导们压着,我是不可能选得上的,但只要我能当选,以后工作量不能这么大了,我要你们好好休息,我还要改善你们的福利,把你们这些小伙子啊,照顾的好好儿的。”保剑英轻轻拍了把小伙子的肩膀说:“干活儿吧,咱们一起干。”
    从小,她就是这么哄牛百破的。
    现在农场的这些小弟弟们,她依旧可以这样哄着。
    而她从苏樱桃那儿学到了谦虚,学到了有什么功劳不归在自己身上,她就不信自己爬不起来。
    再说牛百破那边,从张爱国到龚书记,再到几个副厂长,副书记,工会的徐主任,副主任们,各个生产车间的生产主任,副主任们,除了博士借工作忙没有跟他见面之外,他基本上一个个的,全拜访了一遍。
    厂里除了龚书记,还有两个副书记,张爱国手下也有两个副厂长,这洋洋洒洒,也得一大帮人呢。
    牛百破个头矮,说话彬彬有礼,一圈子转下来,光玉溪烟就散了两大包出去,总之给大家的印象特别的好。
    但是,等他一提要求,整个秦工的管理层就炸了。
    着着实实的炸了。
    然后到下班的时候,一帮子领导们走路都弯着腰,一丁点儿的精神都没有了。
    邓昆仑是坚决不插手这些事情的,要不是苏樱桃说那个牛百破难以对付,他压根儿就不想关注那么一个又矮,又瘦,又小的,好像没长大的孩子一样的男人。
    但是听到牛百破提的要求,忍不住就得感叹一声:这确实是个人材。
    这不,今天下班回家还算早,他就把这事儿讲给了苏樱桃听。
    “他说要问咱们厂借五万块钱,然后上趟首都去见一趟领袖,咱们都知道,现在的小h兵们都以能上趟首都为荣,虽然说他们一路上坐车不要钱,但是毕竟上百号人,要吃要喝都得钱,不过他也不是白借,等到了首都,他会把咱们厂的领导们单独提出来,在领袖面前表扬一番。”
    是,机械厂是个大企业。
    不说分厂就有八个,就秦工总厂,几千职工,而且对口合作的全是军工企业,账面资金很充裕,但那是国家的钱,谁敢往外借,还是这种有借无还的借法?
    可是,要不借也不行,因为人家打的旗号是上首都,见领袖。
    “厂里领导们怎么说?”苏樱桃于是说。
    邓昆仑摇了摇头:“没有一个人松口。但大家都觉得这事儿怕是推不掉,钱估计是得喂狗了。”
    显然,领导们遇到大难题了。
    这笔钱牛百破要的理直气壮,而他们不敢不给,要不给,就成反.动了。
    不过既然领导们不找苏樱桃,苏樱桃也不好多管闲事,且看事情会怎么发展吧。
    邓昆仑今天回家早,而且他有种特别奇怪的冲动,这种冲动是他原来从来没有过的。他原来总以为性只是一种活塞运动,只要用正常的途径渲泄过一次,自己会很长时间不想那种事情。
    当然他现在也并不想,相比之下工作更重要。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似乎跟苏樱桃呆在一个房间里,他的脑子会更清晰,思路会更明亮。
    所以看苏樱桃拉着俩孩子要出门,他下意识的就要问一句:“你去哪儿,为什么不在家呆着?”
    “从西方来的,自由民主的博士先生,你连我的问题都回答不了我,难道现在连我出门都要管?”苏樱桃反问。
    邓博士非常干脆:“因为那件事情不可能发生,你不可能进监狱,我也不可能爱上一个蹲监狱的女人。”
    “不要找茬跟我吵架,我现在非常后悔,就不该松那个口。”苏樱桃气的牙都咬一块儿了,她就不该因为心软,让这个男人在床上得逞的。
    看起来他还真的,就跟做一个科研项目一样,完成上床任务之后,就把这件事完完全全的撇过了。
    “她要去找民兵队的郑叔叔。”汤姆嘴巴贼快,立刻说。
    也是真奇怪,在没有跟苏樱桃发生关系前,邓昆仑对郑凯很厌烦,但是那种厌烦是有度的,而现在,他对郑凯的厌烦,简直到了一种顶点,他从来没有那厌烦过一个人。
    他的粗鲁,他身上的烟味儿,以及他咳嗽的声音。
    但他的嘴巴却说:“去吧,在西方夫妻之间就是如此,除了最隐秘的事情,对方的一切都是自由的。我不干涉你,你也不要再干涉我,再见。”
    苏樱桃还真是要去找郑凯,不过在找郑凯之前,她得先带着汤姆和珍妮到厂门外头走一走,去看看今天能不能在黑市上撞到点肉。
    整个秦州的猪崽都因为炭疽给就地掩埋了,当然,就算有大家也不敢吃,她得去看看,运气好的话,能不能碰上点羊肉。
    路过大篮球场,那帮露宿的小h兵们,热情贼高,有些人在跳忠字舞,有些人在唱歌,还有些人正在杀羊,宰羊,看起来可真热闹。
    汤姆照例想去闻人家的屁股,被苏樱桃一把给揪回来了:“别的事儿婶都可以忍,但你绝不能去闻他们的屁股,汤姆,小h兵是你绝对要敬而远之的人,不论任何时候,好吗?”
    “他们有好多钥匙,我要看钥匙。”汤姆简直痛心疾首,他还差两把钥匙,小h兵们在他看来就是宝藏啊。
    但人小腿短,给苏樱桃一把抓着,可怜的汤姆就只能和她一起出门。
    黑市从一开始是邓老二起的头,悄悄卖山药蛋子,现在人越来越多,好些个厂里职工们的家属,也聚在一起卖土特产。
    “洋八路,想要点啥,今天我有肉。”还是上次问汤姆的那个小伙子,傍晚嘛,远远看去穿着一件黑乎乎的大棉袄,大热天的,他穿件大棉袄干嘛?
    这人看起来像座山一样高,突然一耸肩,咦,露出两只黑蹄子来,他是在肩膀上扛了一大只野猪。
    “婶婶,那是野猪吧,咱们不要啦,秦州有炭.疽。”珍妮谨慎的说。
    “胆子大一点嘛,这只野猪我只要们15块钱总行了吧,现在一斤猪肉八毛钱呢,这么大,这么肥一只猪,我算白送呢。”这人一看苏樱桃的穿着,就知道她是个干部,所以得赶忙推销。
    也是够败兴的,他刚打了一头野猪回来,结果秦州发生了炭.疽,没人吃猪肉了。
    “这是一头野猪,死了多久了?”苏樱桃对着野猪在舔嘴巴,居然听见博士的声音,回头一看,还真是博士站在自己身后。
    “时间不长,昨天才打的。”这人连忙说。
    邓昆仑把野猪拎了过来,打着一只比拇指粗那么一丁点儿的手电筒在嘴里叼着,仔细看了一番,说:“卖我吧,这是15块。”
    苏樱桃挺好奇,这博士不是说绝对不会干涉她的自由嘛,他跟来干嘛?
    不过有他也挺好,他是生物学博士,他说这猪能吃,就肯定能吃。
    邓昆仑站了起来,指了指身后说:“郑凯同志到咱们家找你,我把他给你带来了,好好聊吧,我是决对不会干涉你的自由。”
    黑麻麻的天色中,果然,邓昆仑的身后还跟着个郑凯呢,身上一股浓臭的汗味儿。
    在梦里,苏樱桃好容易把他调教的像样一点,他入狱了,然后死了。
    郑凯嘛,顶天立地的汉子,看邓博士想拎那只野猪,一把就抓过来了:“你们这种文里文气的男人,哪能拎得动这个,我来吧博士。”
    邓昆仑一把抢过野猪,扛了起来,转身就走。
    西方婚姻里的决不干涉,博士可是会绝对遵守它的。
    但这只猪他不能不扛,怎么能叫这个粗鲁的月光骑士抢他的猪?
    郑凯并不知道苏樱桃为什么找他,现在一天两包烟,他就不需要嘴上叼一支,耳朵上挂一支了,普通的,两个兜的军装上,他专门给自己缝了个烟兜,往里面一插,要多风光有多风光。
    当然,他依然不服苏樱桃,心依然在寻宝,只是手不自主要垦荒而已。
    不过他的嘴巴比脑子更老实,张嘴就说:“报告苏主任,咱们农场的所有农工,加上我,今天又垦了七亩荒地。”
    黑暗中,说完这句,他啪的搧了自己一个耳光。
    苏樱桃从兜里摸出两张烟票来,递给了郑凯:“博士一个月有三包玉溪烟的供应票,你抽不起玉溪,可以换海军和国防来抽,至少能换三十包,拿着吧。”
    郑凯一把接过烟票,深吸了口气:“不用可怜我,我是农场的老大,这跟你没关系。”真男人,绝不认输。
    虽然说在厂门外,但是大篮球场上那股子烤羊肉的香味儿,不止孩子们馋的流口水,厂里的职工们都在吞唾沫,就是苏樱桃的口腔里,都溢满了口水。
    苏樱桃边走,是要跟郑凯好好聊一聊的,于是先问:“你家是不是还有个妹妹叫郑霞,我听人说长的特别漂亮”
    郑凯脸色一沉,没接话。
    郑凯家是这样,他爸一直是个阴阳道士,帮人看风水,点坟脉的那种。
    正所谓泥瓦匠,住歪房,阴阳先生家里鬼打墙,他父母生了他们兄妹总共六个人,但其中有两个是傻子,还有两个是瘫子。
    但是郑凯这个老大生的人高马大,一表人材,而小妹郑霞,用秦州话形容,那就是:美滴很的小女子!
    他爸和他妈,直到俩人死的时候郑凯才知道,他们是私奔的表哥表妹,估计也是因为这样,生的孩子才非傻即瘫的。
    不过他爹在临死前,给自己寻了一方据说特别好,能益子孙后代,儿子能当大官的好穴,就连他带妻子,并另外那四个傻子一并儿给埋了,自己雇了村子里一个傻子,把他们六个人埋的。
    等郑凯知道的时候,家里就剩个小妹了。
    而那个小妹,原本特别活泼可爱,还是一名光荣的小h兵,但是现在门都不出,突然就的垂头丧气,一天连脸都不洗的,整天蹲家里了,而且脾气变的特别坏,总是以泪洗面。郑凯问啥,她也不说,就只会哭。
    妹妹是自己最疼的人,郑凯不想在别人面前提自己的妹妹。
    苏樱桃看郑凯不想提妹妹的事情,于是指着操场的方向问郑凯:“牛百破给你当小弟,有几年啦?”
    “好些年了,他家在牛家庄,他从小人傻嘛,受人欺负得多,走了几十里路来找我,给我当小弟,我就一直罩着他。”郑凯想了想,又说:“但他有一点我特讨厌,他男女关系搞的很混乱,我听说他的组织里,好些女孩子都为他打过胎。”
    郑凯是这样,娘们就是娘们,但男人不可以欺负娘们。
    而你别看牛百破个头矮矮,还一口四环素牙,但是特别睡个头高大,长的漂亮的女孩子,组织里的女孩子,很多都被他睡过。
    苏樱桃瞪了这家伙一眼,心说:要不是你还算个正义的汉子,我在梦里又怎么可能瞧得上你?
    “那些羊是哪来的,他们来将近一百多号人,我看他们昨天在宰羊,今天还在宰羊。”苏樱桃又说。
    郑凯啪的又拍了一把脸,见汤姆和珍妮扬着头,眼巴巴的看着他,连忙给孩子们解释:“蚊子多,我在打蚊子。”
    接着他又说:“牛百破喜欢吃羊肉,就在咱们密林农场的后面,是苏旗镇的大牧场,而恰好屠厂长因为炭疽的事情给撤职了,牧场也解散了,猪就地掩埋,羊牛百破全收剿了,羊肉当然他能可劲儿吃。”
    苏樱桃就说嘛,牛百破这家伙不是敛财就是搞肉,过的是土皇帝的生活。
    怎么办呢,屠宰厂就在密林农场的后面,要是能把它从牛百破手里要回来,有农场将近20公里的草场,羊生羊,羊羊不息,至少整个机械厂就不愁肉吃了呀。
    正所谓你图我的本金,我图的利息。
    牛百破想从厂里搞五万块才走,而苏樱桃想从他手里把那些个羊给搞过来呢,就看谁的手腕更高吧。
    家里头,邓昆仑在办公桌前画图纸,时不时就得看看表。
    苏樱桃出门已经45分钟了。
    而且还是跟那个永远不洗澡的郑凯在一起,她还熟悉他身上的烟味儿,脚步声,咳嗽声都能分辩的一清二楚。
    好吧,过了一会儿,她回来了。
    邓昆仑发现一件很奇怪的事情,苏樱桃还没进门,他只凭脚步声,就听出来回来的是她。
    好吧,就和她对郑凯的熟悉程度是一样的。
    这可真让他觉得沮丧。
    果然是她,停在门口,然后在跟徐嫂子商量,俩人准备明天一起进城,去趟市里逛一逛的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