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上月月底太忙,一早预约好的皮肤管理推迟到国庆后的第一个休假日,这次同孟以栖前去的还有雨霏师姐,后者预约了光子项目,结束后,两人汇聚一间spa室开始水疗。
    舒舒服服按完全身经络,Lily点了盏精油灯供塌上冥想的两位休息,接着与同事轻声掩门出了spa室。
    “栖栖,杨靖安这阵子有点反常哎。”
    冥想里放空的人冷不丁听到师姐口里的话,繁复思绪忽然之间挤入空空如也的大脑,不经意地搭了一嘴,“他又怎么了?”
    “听唐棹的意思,好像是病了一场后到今天还没好透,什么活动场合也不参加。”
    那日的人看样子不是都快好了吗?疑惑不已的孟以栖不晓得他又在折腾什么幺蛾子,口气不佳,“病了合该老老实实在家待着。”
    “那你这是知道他病了?”李雨霏语夹笑意问沉默的人,也同她讲述自己的所见所闻,“不过他倒没那么老实,生病了也喝酒抽烟,完全不在乎身体。就昨晚我和唐棹吃完饭顺路去他住处送东西,然后在他别墅里坐了会,家里倒是挺干净利索,就是没什么生活气息,桌上的烟灰盘里都是烟头,还摆了好几个空洋酒瓶子呢。”
    孟以栖不见同情的口吻道:“他那么作践自己,病能好的了才怪。”
    李雨霏深有同感地应声,“是啊,明明说话声还嘶哑得要命,也不吃药也不打针,硬抗怎么能抗住呢?而且听唐棹讲,他小时候就体弱多病,是后来花功夫调理好的身体,依我说,他再这样作死下去,很可能体质就不复从前了。”
    本来心如磐石的人一听本能地心软了,可也很快意识到师姐的别有用心,“师姐,你和我说这些做什么?”
    spa室关了灯,唯有一盏烛火摇曳,光辉映着李雨霏偏过头来的侧脸,气息里的话有了几分恳切,“栖栖,我老实与你交代了吧,唐棹叫我劝你去看看杨靖安,我也和他说这不是劝就能撮合来的事情。但不管你跟他之间有多少纠葛还没理清,到底站在家人角度上你也是他的姨妈不是?所以,我可以跟你不添油加醋描述我看到的一切,但我不会逼着你去做违背自己的决定。”
    再叁冷静下来的人脱口而出的话也冰冷无疑,“身体好坏终究是个人的事,他是死是活也跟我没关系。”
    有人嚼出了其他意味,“杨靖安忍你生气了?否则一向宽以待人心地善良的小师妹怎会如此的凉薄?”
    “他爱糟践自己糟践自己好了。”孟以栖心里发誓,她绝不会同情有的人一丝一毫,最好是叫他尝够病中寝食难安的滋味。
    断定他们之间一定恩怨不小的李雨霏适时掐了这个话题,没过一会,Lily进来提醒她们时间到了,两人这才起身更衣离开。
    香氛扑鼻的廊道里,李雨霏打头走在前面,孟以栖背包跟在师姐身后,老远瞧见有个矮不叮咚的身影正从对面晃过来。
    怀里捧着泡泡机的小女孩蹦蹦跳跳地朝孟以栖跑来,“孟姐姐!”
    “这是谁家孩子?”诧异的李雨霏回过头来问孟以栖,也多看了几眼五官夺目的小女孩。
    “顾客的小孩。”孟以栖矮身与余忆桉打招呼,“又一个人在这里玩呢?”
    余忆桉乖巧点头,“是啊,妈妈在屋里做spa,我嫌无聊溜了出来。孟姐姐,你和我玩泡泡机好吗?”
    “桉桉玩吧,姐姐马上就要走了。”
    兴奋的孩子初听孟姐姐要走的消息,顷刻之间失了原有的兴奋之色,依依不舍退到一边张望着她,“那好吧。孟姐姐,你路上小心,我们下次再见好了。”
    一向心软的人目睹此时的画面竟无端生出怜爱之心,心里想,谁会舍得丢下这么可爱又懂事的孩子呢?
    孟以栖抱歉看向身侧的李雨霏,“师姐,我想陪她在隔壁甜品店坐坐。”
    “是怪叫人不舍得拒绝,那我先走了。”李雨霏后面还有约,毕竟,她已经不是孤零零一个人了。
    与馆内的Lily打过招呼,孟以栖牵余忆桉先是送李雨霏乘计程车离开,而后两人晃去了隔壁的甜品店消遣。
    余忆桉脖子上还挂了个卡通零钱包,在孟以栖买单之前,小姑娘从钱包里掏出钞票说:“孟姐姐,我请你吃蛋糕。”
    孟以栖当然拒绝了,谁想余忆桉态度十分坚决,“不可以,爸爸说过朋友间要礼尚往来,上次孟姐姐请我吃蛋糕,这次轮到桉桉请客才对。”
    于是,不忍心拂她好意的孟以栖点头答应了,也在余忆桉热情的招呼下认真挑选橱窗里的蛋糕,她指着一款用新鲜无花果做的甜品,“姐姐要这个。”
    “哇——”余忆桉超级意外地拍拍手,“姐姐和我选的一样哎。”踮着脚尖的小女孩举起手中钞票递去点单台,“服务员阿姨,我要两份无花果奶油蛋糕,谢谢。”
    直到吃完两块蛋糕,孟以栖才将余忆桉送回美学馆,仅有一面之缘的余扉正与孟以楠坐在沙发里交谈,后者见她手里牵着小女孩本能地眉头一皱。
    不等孟以楠有所反应,余扉已经起身呼唤,“桉桉,到妈妈这里来。”
    余忆桉听话地走过来,也与妈妈分享自己同孟姐姐的下午茶经历,余扉夸了夸女儿礼尚往来的做法,再来感谢不算陌生的孟以栖,“孟小姐,谢谢你又帮我带了一次孩子。”
    孟以栖口里道着“不客气”朝姐姐走来,后者面色不豫地拎包起身,打断了她们生硬的客套场面,“余小姐,我还有家事要忙,你自便。”
    “好。”余扉依旧笑容平和的样子目送一对姐妹花走出店。
    跟在姐姐步伐身后的孟以栖毫无察觉,直到二人上了车子,孟以楠才偏过头来质问某个傻乎乎的人,“你说在帮人带孩子就是余扉的孩子?”
    “怎么了吗?”孟以栖不解地看着姐姐颇为难言的面色。
    “没什么。”孟以楠口气不佳地告知她,“以后离那对母女远一点。”
    姐姐语气里的反感令孟以栖生了奇怪之心,但终究没有追问下去,因为她能看出姐姐并不喜欢那位妈妈。
    姐妹俩去接网球下课的杨书妍,小家伙提前结束了训练,丧眉耷眼地坐在休息区,孤零零的人在看见孟以楠身后的小姨,立马奔进她的怀抱里,“小姨,你怎么来了?”
    孟以栖抱着有些不开心的外甥女,“小姨正好在你妈妈那里做脸啊,一起过来接你去吃饭,妍妍怎么还噘着嘴巴不高兴啊?”
    眼眶含泪的孩子就差哭出来了,“小姨,妈妈不让我去看哥哥,你劝劝妈妈好不好?”
    “杨书妍!”
    走投无路的人埋在小姨怀里质问冷血的妈妈,“为什么不让我去看哥哥呢?以前我每次发烧生病了,哥哥都会过来探望我啊,给我带好吃的好玩的,还陪我打点滴哄我睡觉。现在他病了,我只是想去看他一眼,为什么你就是不肯?还把我的电话手表也没收了!”
    不论孩子多心切,孟以楠始终冷酷无情的态度,“哥哥病着,身上有细菌,你一个小孩子过去了难保不会传染。妈妈在为你的身体着想,妍妍不信的话可以问小姨。”
    杨书妍捂着耳朵不听,“我不要听你们这些大人说的假话!生病的人本来就很可怜了,为什么要把他当成怪物远离?为什么我生病的时候哥哥能来看我?他不怕被我传染吗?老师都说了做人要礼尚往来,要怀有一颗感恩的心,那我就是想关怀一下哥哥而已啊,我真的很想他……”
    眼泪掉下来的人埋在小姨怀里哭得伤心无比,于心不忍的孟以栖抱着她安慰,“妍妍不哭了。”也轻声细语同她讲道理,“小姨是医生,最清楚不过病人的身体了,哥哥这次病得有些日子传染性肯定不小。妍妍现在已经开学了,万一中招不仅耽学习,连网球都打不了了。所以妈妈是真的在为你着想,妍妍体谅一下大人的良苦用心。好不好?”
    稍微听进心里的杨书妍睁着泪汪汪的眼睛来看百般温柔的小姨,脑子里只有一个迫切的想法,“小姨,你是医生,那你能去代我探望哥哥给他治病吗?”
    “好了,杨书妍!”孟以楠急忙来否定她,“小姨工作那么忙,哪有空代你去探望哥哥,妈妈替你去。”
    谁想,杨书妍却言辞有理地来反驳她,“哥哥又不需要上外语课,又不需要做脸,妈妈去做什么?当然是小姨去啦,小姨是医生,病人需要的是医生,不是teacher,也不是leader!”
    伶牙俐齿的小人气得做母亲的人脸色一阵红一阵白,手指着她命令,“杨书妍,你不要再不讲道理了,放开小姨过来。”
    将所有希望倾注在小姨身上的人眼泪再次涌聚眼眶,瞬间爆发的难过与绝望叫目睹在内的孟以栖心软无疑。
    “妍妍不哭了,小姨替你去看哥哥,帮他治病好吗?”不顾姐姐的眼色,孟以栖急忙答应了杨书妍的请求。
    “栖栖,你不用事事都顺着她,她就是想用眼泪博取你的同情。”
    “才不是,我没有。”矢口否认的小孩抱着小姨要求她言而有信,“小姨,你答应我了不许反悔!”
    姐姐的忌惮孟以栖怎会无感?同样,书妍天真的信赖更不能敷衍,她与姐姐保证的口吻,“身为家人关心一下吧,我正好也有话与他说。”
    “那你看着办吧。”孟以楠点到为止。
    目的达成的杨书妍也不哭闹了,再叁嘱托了小姨帮她带哪些话,还拖着她去商场给哥哥买礼物。
    临别之际,孟以楠交代身兼任务的人一句,“东西送到就走吧,明日我派医生上门去问诊。”
    “好。”尽管如此应下,孟以栖还是折去药房拿了几类药品,路过水果店也买了盒新鲜的无花果。
    乘坐上前往梧桐公馆的计程车,孟以栖拨通了杨靖安的号码,那日两人依旧不欢而散,有人转身离开了家属院,至今也无来胡搅蛮缠,孟以栖当他终于消停了,谁知背地里一顿瞎折腾。
    今夜,刻意为之的人在铃音掐断前才接通电话,完全嘶哑的声音问候她的破天荒,“这才几点钟,你又喝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