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一下学期是孟以栖与杨靖安关系最白热化的阶段,四月份一过,有人申请了加州的商科交换留学,碧绿池塘里的荷花还未全部凋谢,杨靖安就已飞去了美国念书。
    而在此之前,孟以栖曾与他吵过一场很凶的口水架。
    因着那些不该产生的情愫,孟以栖刻意回避杨靖安,后者继冬月里的生日后又约过她外出,一次是春节里的北海道滑雪,她借身体不适理由拒了,一次是开学后的全国游泳冠军赛,吃一堑长一智的人事先来过问医学生的档期,谁想到拒绝的话无有差别,不是身体不舒服就是学业忙碌,忙到抽不出一天一夜的空闲来与他相见,却能出现在云大的羽毛球馆为人加油喝彩。
    自从梁泽帆高叁毕业后,孟以栖很少再去羽毛球馆打球,即便大学又重新加入了羽毛球社锻炼,但多数时候还是忙于各种背书和考试里。
    学长邀她周五下午来云大观看大学生羽毛球决赛,别有用心的人犹豫之后应下了邀请,只是未想到会正好撞上心心念念的人。
    他在隔壁游泳馆刚锻炼完出来,一身黑束的人斜挎着超大的黑灰色Keepall,湿发上的水渍还未彻底干透,阳光里刺着孟以栖不尴不尬的双眼。
    此时与杨靖安邀约的全国游泳冠军赛时间仅差一周,但他就是不偏不倚撞上某人口中言之凿凿的忙碌时机。
    赢得金牌的人正在组织庆功宴,大家异口同声提议去海底捞吃火锅,唯有孟以栖在灼热的目光里显得极为沉默。
    不顾众人意见,梁泽帆只关心孟以栖的胃口,装作没看见两米之外的人来问她,“栖栖,你想吃什么?”
    孟以栖没有异议的肯定口吻,“就吃火锅吧,还能用新出的大学生折扣。”
    队伍里有人叫嚣着不爽,“梁泽帆,你问了我们意见之后又问人一遍什么意思啊?”
    梁泽帆扯着藏不住的偏袒笑意解释,“你真好意思和人家女孩子争。”
    “那我们是沾小学妹的光啊?”
    起哄的笑声里,为不使有人陷入难以自处的尴尬里,梁泽帆先严肃地来缓解气氛,“一群唯恐天下不乱的人在我学妹面前正经点!”
    然后,又来叫发呆里的人,“栖栖,走吧。”
    一群人有说有笑走出数十米远,孟以栖正纠结回头找人解释之际,杨靖安来势汹汹闯进来拽着她就走。
    梁泽帆当然不让,追上来抢孟以栖,同时又对乖张无礼的人警告道:“放手!”
    “你算个什么东西命令我?”两个人几乎是咬牙切齿瞪着对方。
    “你这样子一声不吭拽人就走,有过问过当事人的同意吗?”梁泽帆讽刺他的自我。
    怒火中烧里的杨靖安顷刻松了手,不差这一回的心态问处于两难境地里的人,“孟以栖,跟谁走你自己选一个。”
    孟以栖愿意抽空来云大见证学长夺冠存了私心,因着前几天拒绝杨靖安的邀约后,两人电话里闹得很不愉快,连夜里头醒来心口还很酸胀。
    孟以栖曾隐晦地请教过沉倩与李雨霏,如果一个男生总是单独约女生出去玩,他到底是单纯的结伴同行,还是……
    沉倩与李雨霏异口同声打消了她的第一猜测,特别是正在恋爱里的师姐格外笃定地确认对方只有一个目的,男生只有喜欢的时候才会不停地提出各种约会啊。
    于是,长久以来的错觉得到他人佐证之际,坚守着伦常秩序的孟以栖连连退缩,而与之产生的消极效应却铺天盖地席卷着日益落空的心,所以,辗转反侧的人便想借前来云大观赛时见杨靖安一面,只是每当下定决心按下通话之际,她作为成年人的理智又苏醒过来。
    这通电话没打出去之前,孟以栖就撞见了杨靖安,后者近乎于争夺的态度令她再生退缩,也开始疑惑他此时不依不饶的原因源自于何。
    “杨靖安,你是不是少爷当惯了,所以擅长用命令的口吻来逼迫人?你看不出来栖栖很为难?”
    “你又晓得她为难了?”自负的人也嘲笑他的自以为是,“说不定她正在为怎么拒绝你组织语言。”
    终于,一直维持着体面的梁泽帆狠狠戳穿他卑鄙的用意,“杨靖安,我晓得你什么龌龊心思,但栖栖不是你用来在我这里找胜负快感的工具人!”
    快感?他杨靖安的地位在孟以栖心里又何时排在过梁泽帆前面?两者回回交锋处于忽视里的人终于逆反地来夺人。
    拉扯里,生怕孟以栖受伤的梁泽帆先松了手,选择权一切交由当事人决定的口吻,“栖栖,别觉得为难,想跟谁走是你的权利。”
    手腕生疼的人也更加心绪混乱,她用力挣脱了杨靖安霸道的束缚,任性妄为的人脸色急转直下,最后通牒的口吻,“孟以栖,我本来有一肚子话要质问你,但现在都不打紧了,今天你要是转身和他走了,我们以后就做回老死不相往来!”
    同样有一肚子疑问的人又一次面临两极分化的抉择,也迎来疲于维系这段波折关系的临界点,怀揣着失落的人依着心里所想先来打发梁泽帆,“学长,我有点事要处理,今天不好意思。”
    被拒绝的人自然失落无疑,却态度良好地与她摇头,“没关系,来日方长。”
    随着梁泽帆转身远去的落寞背影,有人胜仗一般牵起孟以栖扭头就走,谁料后者竟迅速脱离了他的手掌心。
    “什么意思?”杨靖安面有不快,“你不是做了选择?”
    “我谁都没有选!”孟以栖大声地纠正他嘴里的误会。
    有人便在这前后对比的态度里恢复找茬嘴脸,先咄咄逼人地来质问她,“怪我自作主张不过问你的档期,可你又是怎么做的?用复习功课的借口来拒绝我,转头却有空来见证你的学长夺冠,论冠冕堂皇第一人你孟以栖当之无愧!”
    有口难辩的人心里头憋闷极了,破罐子破摔,“随你怎么想吧。”
    哪怕是争吵不休都行,杨靖安也绝不能接受她这般敷衍的忽视态度,好似他心里正在承受的懊糟全是自作自受!
    “你真的以为我这次只是说得玩玩?”有人忽然冷静下来问她。
    夕阳里,孟以栖的五官染上一层金辉,因此所有的情绪都有了掩盖,迎光望着眼前擅长威胁的人,只剩尖锐的口吻,“杨靖安,你为什么总要拿自己和学长逼我做选择?是不是在你眼里不论我们相处多少年,经历过多少次冷战和好,只要我不按照你的心意行事,你就要故技重施翻脸不认人?”
    深受着委屈的人理直气壮地驳斥了回去,“你最好脑子拎拎清楚!我稀得拿他这个伪君子来和自己做比较?哪回不是你孟以栖翻脸不认人?他一年一度的生日,他人生的高光时刻,他的通通一切在你孟以栖良好的家风教养里就那么重要吗?”还是,你一直以来就存着偏心来差别对待?
    被问得一愣一愣的人在事实眼前失了还口的本能,纠结的内心斟酌是否彻底豁出去之际,迟迟等不来否定的人冷笑着扭头走了。
    可实在受够了每晚辗转反侧的人还是跑着追上了他,整个身躯挡在去意已决的人身前,再正经不过的神色问他,“杨靖安,我只想晓得你每次这么生气是因为我选择了学长,还是因为……你喜欢我?”
    她只要一个肯定答案,是与否都行,然而被当面质问的人用毫无思索的冰冷口吻回了一句令她近乎难堪的话,“你以为你是谁?”
    神色自若的人心里却狠狠一揪,在他近乎冰霜的问候眼神里彻底死了作祟心,连最在乎的伦常羞耻感也不翼而飞,一个从小就被他如此厌恶的人何来资本去动摇他铁一般冰冷坚硬的心呢?
    “那就好。”不同于以往败下阵来的羞愤交加,孟以栖微笑着松了口气,继而转身一走了之,有人的自尊心却从高处忽然坠落摔得粉身碎骨。
    后来的局面显而易见,两人彼此没有联系,可在大一暑期即将来临前,孟以栖却偶然从姐姐嘴里获知有人大叁秋季交换的消息,杨靖安申请了为期四个月的商科交换留学。
    这一走,他们彻底断开联系,整整十个月未再见过面。所以当远在加利福利亚交换的人迎风破浪出现于林夕梦的异国朋友圈时,不去刻意回忆过往云烟的孟以栖那刻里沉思良久。
    她怎么能忘了呢?有人从未正面地否定过他不喜欢林夕梦,却口口声声泼了自作多情的孟以栖一盆凉水。
    所以记忆里,孟以栖拥有的从来都只是错觉,只是她难以自持的单方面喜欢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