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先是诡异的死寂了那么几息,然后就被闻惟德一声呛咳给打断了。他以拳抵唇咳着,似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那样垂下睫毛,“咳……哈……这样的玩笑未免也太……”好半天把喉咙里那口翻滚的气血压下去,继续说道,“太令人恶心了一些。”
    “呵呵。”越淮一副早就料到他这般反应了,“闻惟德,你因为和悠濒临化形发狂,已经是第二次了。上一次,你忘记的那些东西……都想起来差不多了吧?”
    “……”闻惟德咳嗽的声音一下就停滞了。
    “看来你是想起来了。”越淮冷笑,“正常化形什么样子,你比我清楚,最多不过是稍微有些失控,有些狂躁罢了,反正绝对不可能是像与和悠欢好之后这种情况。也正因为你上次濒临化形失控,你逐渐想起来了所有事情之后,有了经验。于是,你这次濒临化形,才会如此主动提前跟我神识传音让我来阻止你失控,对吧?”
    闻惟德没有理会他,仿佛压根没有听见,沉默着揉着自己的脖颈。
    “闻惟德,上一次悬崖边你濒临化形时到底发生了什么,也只有你自己知道。”越淮放下手臂,“不论你此时嘴上承认与否,你心里也清楚得很,和悠是你引起你无端化形、失控、狂躁、包括现在的记忆缺失的根源。你现在可以否认一切……可就像上一次一样,你模糊的记忆并不是被封印起来了,也不是凭空消失了,它们都还在你脑子里头。你会像上一次一样,随着时间的流逝慢慢想起来所有的事情、所有的细节。”
    “那又如何呢。”闻惟德直接打断了越淮的话,掀起眼帘,看向了他。
    越淮一怔,随机短促的笑了几声,“可真不愧是你。无所谓,反正我说过了,记起来记不起来,都是你自己一个人知道的东西,别人比如我,也没有兴趣管。你爱怎么着怎么着,爱承认不承认,我只是把我看到的、我知道的告诉你罢了。”
    他停顿了一下,表情变得更加讽刺起来。“而且,望寒虽然也濒临化形了,可是我给他检查过了。他并非是因为和悠,是自己主动化形的。他可没有像你一样失控狂躁,更没有记忆缺失……你觉得我会骗你,我在跟你开玩笑,你亲自去问他不好了?反正,望寒,肯定不会骗你吧?”
    “……”闻惟德轻轻提起了眼角。
    “你跟我生气有什么用呢?”越淮耸肩,“你早晚得去见望寒的。不管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你总要清醒着去见他的。”
    闻惟德微微吐出一口气,垂下眼睫,“望寒还好吗。”
    “身体上,没什么问题。”越淮嘴角的笑容愈加嘲讽,“别的吗,我又不是他的亲生哥哥,不知道。看样子你也没什么大事了,我走了。”
    看来越淮是真的懒得跟他多说一个字,转头就准备走。他刚没走出两步,身后突然响起再次闻惟德低沉沙哑的声音。
    “……她。”
    “她?哪个她?”越淮也不回头,只是稍稍余光掠他,冷笑。
    闻惟德半天才说,“我真的……”
    “是的,你真的差点永久标记了和悠!”越淮一副耐心被他耗尽的样子,也好似忍无可忍地转过头来,“是的,闻惟德,我从来没有想过你竟然会去永久标记一个浊人。所以我现在比你还要震惊,我才是那个亲眼见到了这一切的人。可是,你为什么要永久标记和悠,是图一时爽快,还是真就想让她怀了你的种……我根本不在乎。”
    “……”闻惟德垂着头,手肘撑在膝上扶着额头,未束起的长发遮住大半张脸,只着月白色薄薄寝衣,将他身体充满力量的肌肉线条柔和了许多,暮色朦胧之间,看起来少了太多平日那种令人胆寒的凌厉气势。“我失控了。”
    “我他妈当然知道你失控了。”越淮说道,“从我到那个地牢门外闻见和悠的信息素的时候,我就知道你他妈的失控了。不,应该说,从你把和悠带回来……却没有立刻告诉我,我就知道你失控了。”
    “……”
    “我以为,你因为小风会恨死了和悠。”越淮难得会如此锋芒咄咄,“我以为你就算把和悠给找回来,也会第一时间通知我,将她直接给我让我可以随便放开手脚做实验,来得到你梦寐以求的自愈能力。结果呢……你闻惟德去抓和悠回来没有告诉我,带她回来,也仍没有告诉我。为什么?”
    他望着闻惟德,“你不想把身体那道伤治好?你不想恢复全盛时期去报仇雪恨?还是……你觉得小风那两刀根本不算什么?更或者说——你只是舍不得把和悠给我,让我毫无顾忌放开手脚地用她做实验得到我想要的东西?”
    “不是。”闻惟德回答的果断。
    “不是?”越淮再次笑了一声,“那你现在这是什么?行,以前你刚得到和悠那会,你还记得你怎么跟我说的吗?你说,你找到了一个自愈能力的浊人。我从来没有听说过这种能力,更知道如果这种能力的秘密被我研究透彻之后,会对我们妖族产生多么大的改变,会怎样拯救我之前想拯救却无可奈何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死去的那些同族。于是我毫不迟疑地答应了你,我可以无条件帮你找到这个浊人自愈的秘密。我甚至答应了你,按照你的法子来,不会按照我的想法来肆无忌惮地用她做实验。”
    他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我说想要得到这个浊人的自愈能力,最基础的方法我立刻就告诉了你。增加概率。和悠好就好在,她是个浊人。浊人只要被永久标记,就一定会诞下孩子。母体有自愈能力,产下后代有自愈能力的可能性虽无考证说一定必有,但相对地,她诞下自愈能力的孩子可能性也并不是为零。用她做妊娠实验,对我们而言,没有任何损失,何乐而不为?莫说是我,这世上任何一个人在得到和悠之后,都会采取这种方法来增加得到自愈能力的概率。对吧?我说过吧?”
    “我不可能答应你这种做法。”闻惟德淡淡一句。
    “对,我知道你闻惟德对孩子格外慎重,有特殊的感情在。不论是浊人还是清人,是妖还是人类,不论出于任何原因,你也从来不会对孩子下手。于是,你拒绝妊娠实验,我仍同意你了吧?”
    “……”闻惟德再次沉默了下去。
    “你说和悠很特别,不想引起她的逆反心理生怕她玉石俱焚,能慢慢来就慢慢来。我是不是,也同意了?”越淮说道。
    闻惟德点了点头。
    “行,后来和悠逃了,我失去了我这么重要的一个实验品……闻惟德。”越淮看起来是真的怒了,他粉色的瞳孔浮起一层深色的寒芒,“我看在你弟弟受重伤的份上,看在我们这千百年来的情谊上,看在你父亲的份上……我没找过你什么麻烦吧?可你呢?你现在怎么做的?”
    越淮脖颈的青筋都有些凸起了,“闻惟德!就像最开始我和你做交易的时候,我告诉你的那样,我帮你得到和悠的自愈能力,同时,你不能阻止我对和悠做任何事情……你明明知道我要是研究透彻和悠的自愈能力,我能救这天底下多少人!”
    他越说越激动,抬手指着很远那地牢大致的方位,“而现在,你闻惟德在做什么?啊?”
    “你瞒着我把和悠抓回来,关在你刚建的布满了机关大阵重重禁制的地牢里头,然后自己干和悠干到失控濒临化形……还不知为何把望寒给伤成那样?还要永久标记一个浊人,干嘛?让她给你苍主大人生几个孩子?!”
    越淮现在显然已经压制不住内心的火气了,“闻惟德,你扪心自问,莫说永久标记了,你可曾临时标记过一个浊人吗?行,不说浊人,你那些女人里头,有个叫溥兰晴的,那是个女清人吧?地位、血脉,哪样也不输你苍主大人吧?对你那可是一片赤城真爱啊?可你呢,你没少让她吃避子药吧?你应该就没内射过她吧?怎么,人家堂堂妖主嫡女,不能怀你的种,对,你对什么血脉、孩子那是相当慎重,你不会成为你父亲那样的人。但是,和悠,那是一个浊人,就可以诞下你的孩子?”
    “我从来没有过这种想法,我说过了,我只是失控了。”闻惟德沙哑的嗓音带着凶戾吼出,四周的空气也陡然也跟着一变。
    越淮根本不在意闻惟德突然爆发的悍猛威压,“闻惟德,要不要我提醒你一句,一年之前的小风,也差点永久标记和悠,你那时候怎么对小风的?!”
    “……”闻惟德像被石化了,久久也没有反驳出什么。
    “闻惟德,我不想管你到底在发什么疯,从现在开始,你还想得到和悠的自愈能力的话,就最好清醒一点,别他妈的跟喝假酒了一样。如若不然……”
    越淮冷漠地朝外走去,只是稍稍侧颈垂下眸光,似从一片艳美的花海之中嘶声爬出的蝎虫,“我会离开北旵,你自己好自为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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