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针对巩燕,我也没有那么大的能耐能针对她。”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所有人都觉得我针对她了,是,我单独找过她,语气可能不是很好,可是我真得没有伤害她呀。”
    “她身边有那么多人护着,我又哪里来的本事可以伤害她了?”
    可想而知,徐芝窈有多委屈又有多怨恨,激动到连那张漂亮的脸孔都燃起了如云霞般的艳粉色。
    徐徐安静地盯着她,没有出声。
    然而那温柔恬淡的眼神却在不知不觉间安抚了女人的心,让她重新恢复冷静,同时,眼皮耷拉着,唇角勾出苦涩的笑意。
    “人人都爱巩燕。”她喃喃道:“我真羡慕。”
    徐芝窈是羡慕,不是嫉妒。
    她是个缺爱的孩子。
    从五岁那年,父母的感情生变后,她就知道,自己心里从此缺了一角,再也填不上了。
    直到遇上韦俊生。
    她以为遇到将自己拉出深渊的人,殊不知男人竟是替她装上翅膀,看着她越飞越高后,再将之狠狠扯下来。
    多狠啊。
    徐芝窈想。
    而这还只不过是个开头而已。
    前部电影才杀青不久,徐芝窈得了个短暂的假期,又刚好遇上韦俊生的事情,她觉得自己精神状态很糟糕,不希望影响到接下来的工作,和经纪人说一声后便独自背着行囊到乡下的小镇去疗伤了。
    徐芝窈把手机留在市里,订得民宿是藏于深山野林中的自助式小屋,虽然有接电源,只要徐芝窈不打开,就不会接收到外面的消息。
    她在那里度过与世无争的两个礼拜。
    清晨醒来,混着草木香与潮湿土气的凉风吹过,金黄色的太阳悬于天际在线,光线与雾霭远远照射过来,驱散了寒冷,带来温暖与蓬勃生气。
    那两个礼拜里,徐芝窈重复着哭累了睡,睡醒了吃,吃饱了放空,放空完后继续哭的无限循环。
    神奇的是,或许是透过眼泪把心里的情绪全部宣泄干净,在两个礼拜后,踏出林区那一刻,徐芝窈觉得自己恍若新生。
    然而她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早已经翻天覆地。
    她那天质问巩燕的画面被拍下来,上传到网上,惹来一片骂声。
    同时,她背靠金主的传言甚嚣尘上,有营销号爆出几组模糊暧昧的照片,没有一张有韦俊生的正面,却不约而同将她盈满爱意的眼神给栩栩如生地呈现出来。
    如果只是这些,徐芝窈觉得自己撑得下去。
    可接着,她的过去被人毫不留情地扒了出来。
    高中辍学,在招待所打过工……徐芝窈没有刻意隐瞒这些,却也不曾主动提起,毕竟,那联系着过去,是她迫不及待想忘掉的经历,可没想到最后竟然还有人跑去采访杨馨,那个她已经许久许久没有见过面,看着苍老了点,脸上铺着厚厚的粉,却仍掩不住刻薄神色的女人。
    在徐芝窈红了以后,杨馨曾经打电话来。
    话里话外的意思,充满要挟。
    徐芝窈那时只回了她一句:“我不介意让人家知道你想给亲生女儿和继子拉皮条。”
    那时候的徐芝窈背后有韦俊生,她有底气,她不怕杨馨。
    而且她知道杨馨是爱极了面子的。
    没想到……
    “她喜欢小硕,还想爬上小硕的床呢。”
    “虽然是我女儿,可我也不能看着她这样不知廉耻啊,就把她赶出去了。”
    “其实也不能说是赶出去啦,就是让她到外面住,好好检讨一下,哪里想到她带着存折就跑了,我后来知道她消息后和她联络过一次,结果她竟然说自己现在红了还找了个有钱男人跟着,警告我不要乱说话,否则让我没有好果子吃。”
    如果不是那张脸并没有太大变化,徐芝窈几乎要以为这个颠倒是非黑白,一字一句将她推入万劫不复境地的女人不是她的母亲,而是她的仇人。
    不,不是仇人,是来索她命的恶鬼。
    杨馨的一番话杀伤力无疑是巨大的,成为锤死她的“铁证”。
    真真假假,最是难辨。
    那一段记忆,徐徐在读取时,彷佛置身于浓浓的迷雾中,所有景象都是朦胧的,充满阴郁的色彩。
    压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是,有个始终相信她的粉丝,因为多次公开发表支持她的言论,信息被肉搜出来后,在社群被网暴,在学校被霸凌,甚至有激进人士到她家外墙泼油漆,还去砸了她父母的小吃摊。
    明明,那个女孩子什么也没做,她只是呼吁大家在真相水落石出以前,不要被营销号随意带风向,也不要单纯听信一方的言论而否认徐芝窈这些年付出的努力。她没有借攻击任何人去洗白徐芝窈,却被说得万恶不赦,好像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一样。
    后来,那个女孩子注销了账号。
    她发布的最后一则贴文只有一张照片。
    是精神鉴定书。
    看着那张精神鉴定书,整整叁天没有出门的徐芝窈崩溃了。
    她第一次怀疑,自己是不是根本不应该活着。
    作品被下架,代言被取消,她家附近挤满了狗仔根本回不去,只能窝居在酒店的房间里,而经纪人为了处理她的事忙得焦头烂额,心生怨怼,助理被辞掉后,并没有让任何人带食物过来给她,最后甚至放话,说公司的意思是要她出来给社会大众一个道歉,否则她也不用出去了。
    二十六岁的徐芝窈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为没有做过的事情道歉,就像五岁的徐芝窈不明白,为什么父母好像突然间就不爱自己了一样。
    可是,没有人要听她说。
    千夫所指,百口莫辩。
    最后,徐芝窈登上自己的社交账号。
    没有解释,没有反驳,也没有承认,只是引用了《罗湖野录》的一句话:「含血喷人,先污其口,百丈野狐,失头狂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