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完全变了。”
    狭路相逢,说的大概就是现在的徐徐和巩燕。
    这里是位于影视城东南角的一座洗手间,地处偏僻,哪怕设计古色古香,打扫干干净净,仍是甚少有人过来。
    除了趁工作之余偷偷来谈恋爱的小情侣们。
    不过日正当中,没有绿荫遮蔽的地方基本都空荡荡的。
    今天是《悟此生》女主选角的最后一次试镜。
    本来林英超是打算租借室内场地的,后来有相熟的剧组刚好拍完古装,留着十米高的楼台还未拆除,林英超听到消息后就让助理过去接洽,最后拍板,对方延迟拆景,善后工作由林英超的团队接手。
    时序入秋,天渐凉。
    今天却是难得的艳阳天,倒与剧本里的场景不谋而合。
    “别紧张,这电影虽好,也不是非拿下不可。”出发之际,黄存技特地给徐徐打了计预防针。“保持平常心就好。”
    闻言,徐徐瞥了他一眼。
    “我怎么觉得你比我还紧张?”
    “哪有!”黄存技喊冤。“我这不是见你一脸苦大仇深,安慰安慰你嘛。”
    “……去你的苦大仇深。”笑骂以后,徐徐神色跟着正经起来。“我为这次试镜做了多少准备,推掉多少本子,我不会允许自己有哪怕一丝失误的。”
    见徐徐意志坚定,目光坚毅,黄存技也不好再开玩笑了。
    他不过是怕徐徐太看重这次试镜,若出了差错,到时候一厥不振反而不好。
    诚然,林英超导演的电影是块香饽饽,谁都想来沾一口,若能拿下女主的角色,对徐徐的戏路乃至日后转型都会大有帮助,然而这种事决定权就从来不在她身上,除了尽力而为,剩下的也只能听天由命了。
    怪也怪之前韦俊生什么都帮徐芝窈准备好,哪怕徐芝窈有感兴趣的本子想主动争取韦俊生也不让,结果可好,她在这方面的经验少得可怜,心态也放不平。
    在黄存技看来,韦俊生起码得担起一部分责任。
    过满则溢,过刚则折,黄存技不信徐徐会不懂这道理,然而也不知怎的,这回竟如此执拗。
    让人想不担心都难。
    “好啦,你看看你,愁眉苦脸的多晦气呀。”
    “徐芝窈!”黄存技顿时炸了。“你别不识好人心!”
    面目含笑,徐徐看着他。
    “放心吧,我心里自有一把尺。”
    这话说得轻描淡写,然而对熟知她性情的黄存技来说,却比什么保证都要有用。
    “我先休息一会儿,等要到了你在叫我。”
    说着,她阖上眼,闭目养神。
    定定地望着徐徐,半晌后,黄存技让司机小王将音乐的声量调小些,不要吵到她休息。
    新的住处地点好,位在市区,到公司不过几分钟的车程,却离市郊的影视城有一段距离。
    徐徐虽然看似睡着了,其实意识都还很清醒,也能听到黄存技与小杏时不时的低声交谈,聊的多是工作上的事。
    旁的不说,来到这个世界,能认识黄存技和小杏,徐徐觉得自己很幸运。
    虽然少了父母相伴,却有伙伴相助,人生得失,有时候真的很难说。
    “谢谢啊……”
    正专注做事的两人听到徐徐发出的呓语同时停下。
    小杏疑惑地歪过头,见从头到尾都保持同样姿势没有改变的徐徐,悄声问黄存技道:“芝窈姐刚刚是不是说了什么?”
    “嗯……”黄存技显得迟疑。“好像是谢谢?”
    “芝窈姐要谢谢谁啊?这车里就我们和小王,不会是在对我们说的吧?”
    黄存技盯着徐徐。
    耳边小杏还在唠叨。
    “要我说还真有可能,芝窈姐的个性其实就是人家说的那种傲娇吧。”小杏越说越肯定。“其实平常很感谢我们的付出又不好意思说出口,只能趁睡觉的时候偷偷托梦给我们……”
    闻言,黄存技额角一抽。
    “托梦是这样用的吗?”
    “我当然知道不是啊。”小杏理直气壮地道:“反正你也懂我的意思吧,就是那样。”
    话里话外,那语气那神态就彷佛是徐徐的翻版一样。
    只除了那股蠢劲外。
    “你和她真是越来越像了,没大没小没规矩。”
    黄存技这话只做出口形没发出声音,小杏听不清便靠近了些。
    “存技哥,你说啥啊?”
    黄存技脸上的表情一言难尽。
    “没什么。”他终于将视线自徐徐的脸上移开。“就当是你那个意思吧。”
    平静的语气里,有连黄存技自己都未发现的柔软。
    到影视城后,徐徐把流程走完便对黄存技说:“我想去散散心。”
    黄存技看着外头能把人晒昏的大太阳,眉头一拧。
    “散心?”
    “嗯。”
    “一会儿就要定妆了,你确定要现在去……散心?”
    “嗯。”
    虽然她看着笑咪咪,一团和气的样子,可黄存技立刻就明白,不管自己说什么,都没办法改变徐徐的心意。
    “好吧,别跑太远了啊。”他无奈地叮嘱道:“手机开着别调静音,这里确定好了后,我让小杏打电话给你。”
    “好。”
    话落,又有工作人员过来找黄存技,徐徐便顺理成章地开溜了。
    影视城很大,分作好几个区在作业,这几年随着娱乐产业的蓬勃发展,京市的影视城用句人满为患来形容尚不为过。从白天到黑夜总有络绎不绝的人群穿梭其中,包括已经红了的,还没红的,想红的,还有围绕这一群人所组建出来,巨大的产业链。
    徐徐缓缓地往僻静的角落走。
    途中遇上一些眼尖来打招呼的后辈她也都含笑应了。
    “感觉芝窈前辈变好多哦。”有人耳语道:“以前她不太正眼看人的,是因为被那件事影响吗?”
    “嘘,小声些。”
    徐徐对这些闲言碎语并不在意。
    自然也包括巩燕的评价。
    她没有看对方,只是专心地洗手。
    白沫细致,葱指纤长,莹白如玉。
    漂亮的好像该摆在精品店里的艺术品。
    只可远观,不可亵玩。
    想到韦俊生对徐徐的评价,巩燕忽然笑了。
    “我真是没想到啊徐芝窈。”再开口,女人的语气既似嘲讽又似感慨,复杂得很。“原来你是个这么有心机的,倒是我小瞧你了。”
    她打量着徐徐,目光毫不客气。
    “你和我是同类人。”
    半晌后,巩燕落下这么一句话。
    “我们是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