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徐放出一段音频。
    “我说你可好啊,现在是大明星啦,挣钱了,你知道你妈在胡家过得是什么糟心日子吗?”
    众人一听就知道,这是杨馨的声音。
    不过与最近接受采访时总显得有气无力,柔柔弱弱的女声不同,这段音频档里杨馨的声音脆生生的,中气十足,明显是攒足了劲儿。
    “徐芝窈,我知道你在,别给我装哑巴!”女人音调猛地拔高。“你算算这都第几年了啊?你有回来看过我一次吗?人家都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我生你养你,我是你母亲,你难道就不知感恩,不该回报吗?”
    女人越说越上头,音量也越放越大。
    “徐芝窈,说话!”
    接着是一阵细微的杂音。
    “我不觉得,我和你有什么好说的。”
    哪怕有些失真,仍能听出徐芝窈的语气冷漠。
    彷佛电话另一端只是个陌生人。
    “什么叫没什么好说的?我可是你妈!”
    估计是被气狠了,这时的杨馨已经全无当年那优雅高傲的贵妇作态,更像是个凶悍、不讲道理,一言不合就能问候你全家的泼妇。
    徐芝窈一开始也没反应过来。
    毕竟她真的,已经太久没有和杨馨联系了。
    在她离开的时候,胡家尚未走下坡,胡大田还供得起杨馨过挥霍无度的生活,许多女人在她那年纪,上有老,下有小,既要工作,还要顾家,终日得为生活奔波劳苦。
    所以杨馨看起来比同龄的女子都要年轻,说话也轻声细语的,不像徐芝窈的妈妈,更像徐芝窈的姐姐。
    然而,生活既能滋润一个人,也能摧毁一个人。
    现在的杨馨已经不是当年的杨馨了。
    她在生活无虞的时候尚能想到利用女儿来换取未来的保障,更遑论在日子不顺时。
    刚离家那会儿,徐芝窈其实对杨馨还抱有那么一点期待的。
    可随着时间流逝,她的期待也渐渐消失了。
    像那枯萎的花苞,落入春泥,化作尘土。
    再不复见。
    “这世界上有哪个妈妈……”徐芝窈的声音轻轻细细的。“会想将自己女儿送到自己继子床上啊?”
    剎那,现场一阵鼓噪。
    虽然因为是提取出来的音频,音质不算特别好,可徐芝窈说的每个字都特别清楚,让人想装没听见也难。
    所有人都在等杨馨的回答。
    毕竟这段时间,杨馨都是把徐芝窈和胡一硕间的矛盾轻描淡写地用“小摩擦”来带过,可若徐芝窈的话属实,那性质将会完全不同。
    且徐芝窈当年,还是未成年。
    是什么样的母亲,会让一个才读高一的女孩子心怀绝望,宁愿不上学了,也想着要逃离家?
    细思孔极。
    本来人云亦云的真相,到这时,终于出现一丝反转的契机。
    多数时候,人们习惯接收消息,却不习惯主动去思考和连结,所以就变成是由接收到的消息替我们被动去做思考和连结,如此一来,很容易形成僵固性的思维模式。
    所谓“洗脑”也由此而生。
    尤其是互联网时代,在同温层与自我保护机制的双重作用下,由此形成的观念或刻板印象并不会轻易就被改变。
    然而一旦出现裂口,也将是倾覆性的。
    “我是为你好。”良久的沉默后,杨馨终于开口,没有否认徐芝窈的话。“你还太小了,徐芝窈,你不懂妈妈的苦心……”
    “你的苦心?是你为了让自己过好日子的苦心吧?”徐芝窈毫不留情地拆穿杨馨的自欺欺人。“你知道他做的是什么事吗?他给我下药啊!我的人生差点儿就毁了你知道吗?如果当年他真的得逞了……那是犯罪,犯罪啊!”
    徐芝窈吼完,脱力一般喃喃地问了句:“杨馨,你还记得你女儿那时候只有十六岁吗?”
    大概是徐芝窈的反应太激烈,杨馨也清楚自己占不住理,索性豁出去了。
    “徐芝窈,你别讲得好像自己有多无辜多清纯,你的资料我都让人去查了,你敢说,自己在娱乐圈就是清清白白的吗?那圈子有多乱啊,你之前被人雪藏,复出后又占了那么多好资源,你敢说自己不是靠的男人?啊?”
    这话的信息量够大。
    大家都在等着徐芝窈会如何回答。
    “你要如何想,那是你的事。”结果徐芝窈并未正面给出答案,只是道:“对于我的工作,我一直都问心无愧。”
    音频中止。
    徐徐没有说话,示意工作人员继续放接下来的几个音频。
    那都是杨馨打来的电话。
    最后一通,距离现在已经有好一段时间。
    因为两人终于谈妥了。
    “法律没有办法解除血缘上的关系,我永远是你妈。”杨馨说:“你就不怕我到媒体前一闹,你的金主还会保你吗?那些观众还会买你的帐吗?反正我现在也没什么好要脸皮了,可你不同,你想继续演戏,就得要你的脸皮。”
    “……”徐芝窈咬牙切齿道:“所以,你到底想怎么样?”
    “不怎么样,我现在也不指望你回来孝敬我了,可至少,也该给点生活费吧?”
    “……成,我让律师去跟你去谈。”
    接着,电话挂断。
    现场一片鸦雀无声。
    “这是这几年来,我和杨馨女士的所有通联纪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