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到的时候,韦俊生已经在等着了。
    这间包厢也算徐芝窈过去和韦俊生“偷情”的秘密地点之一,常年被男人包下,隔壁有休息室,里头设备一应俱全,再方便不过。
    那些荒唐性事在剎那间像潮汐涨起,大浪卷入,如蝗虫过境般侵入徐徐的脑海,让她下意识地皱了皱眉头。
    听到动静,韦俊生抬头。
    许久不见的男人英俊依旧,不过眉心与眼尾边缘刻画出的纹路却更深了。
    既是岁月的痕迹,也是愁绪的累积。
    叁十出头的年纪,却因为压抑着沉甸甸的心事而生出了鬓边风霜。
    想来前一阵子,从徐徐的离开到严令泽的突然发难,再到近期心腹挟带大量机密文件跳槽对手企业,一连串的事情下来,对男人应是造成不小的打击。
    不过那股熟悉的沉木香倒是不变。
    只是更厚重了些,熏得人发昏。
    “你来了?”
    “嗯。”
    徐徐在韦俊生对面落座。
    菜品已经上得差不多,都是徐芝窈喜欢的。
    人吶,就是这点奇怪。
    活着的时候不珍惜,死了才要来惋惜。
    可这世界从来不会因为一个人的离开就停下前进的脚步。
    而且,要说韦俊生有多爱徐芝窈,徐徐是不信的。
    真的爱,是不会把人逼上绝路的。
    喜欢是放肆,爱是克制,然而那一点放肆的喜欢,也不过是从夹缝中生长出来的野草。
    碍了人眼后,便是被任意践踏的命。
    不值得一提。
    想着,徐徐收敛心神,专心在与韦俊生的这场会面上。
    没有意外,估计也会是最后一次。
    “你早就计划离开了?”
    “是。”
    合同的问题已经顺利解决,徐徐没有隐瞒的必要。
    韦俊生大概是没料到她回答的如此干脆,沉默片刻后才接着问:“我前一阵子听到风声,说严令泽已经注册好公司,准备进军娱乐圈?”
    徐徐没有接话,只是从碗中舀起一勺汤,喝了口。
    “你是投到严令泽公司了吧?”徐徐不开口,韦俊生也不以为意,只是自顾自地道:“陈来森提起的时候我并未联想到这事儿,毕竟我得到的消息是你和严令泽闹翻了,他身边也换了个女人……可没多久就有人向我回报,说严令泽的公司签人了。”
    闻言,徐徐把汤匙放下。
    “我与公司的合同本来就快到期,我也从未有与公司续约的打算。”
    “如今我身陷丑闻之中,又不愿听从公司的公关指令,早点解约,那是对双方都好的事。”
    徐徐坦然地直视韦俊生。
    “你应该再清楚不过了吧?”
    韦俊生正欲夹菜的动作一顿。
    他抬眸,同时放下筷子。
    “你觉得这事儿是我做的?”男人的声音低沉,黑色瞳仁在光源下呈现饱满的光泽,深浅不一的背景色错落在他眸底,晦暗难明。“还是我和巩燕合谋?”
    徐徐注意到,韦俊生这回提到巩燕的名字时,语气和过往有些微妙的不同。
    她有瞬间的恍神。
    落在韦俊生眼里却是默认的意思。
    男人忽然低低一笑。
    “想不到我在你眼中,原来是这样的人?”
    先入为主。
    蓦地,徐徐想到了这个词。
    尽管上辈子的事在这辈子还没发生,可有徐芝窈上辈子记忆的徐徐却很难将两者分开来看。
    何况,徐徐比谁都清楚,若这辈子她仍选择按照徐芝窈的轨迹生活,事情将会再次重演。
    这就是人性。
    有些人,注定要错过。
    “事情不是我做的。”韦俊生盯着徐徐,目光若能化为实质,将比刀刃更锋利,意图割破平静的表象,看穿里头是否有暗流在涌动。“我也没料到,巩燕她,会去找上你母亲。”
    他是直到事发那一刻才知道徐芝窈母亲的事。
    罕见的,韦俊生感到一丝后悔。
    他完全不了解徐芝窈的过去,也从未动过了解徐芝窈过去的念头。
    更遑论去想两人有朝一日会形同陌路。
    甚至这陌路的裂口,还是由“徐芝窈”亲手画下。
    杨馨的采访出来那天,韦俊生到熟人开的酒吧买醉。
    对方看着将酒一瓶瓶地开,又一杯杯地灌进腹中的好友,无奈地问了句:“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是啊,何必呢?
    韦俊生扪心自问,其实自己也不是非徐芝窈不可。
    然而他无论如何也想不通的是,为何曾经口口声声说爱自己的女人会突然翻脸无情,在自己没注意到的时候张开双翼,展翅高飞,连回头看一眼都不愿意。
    究竟是哪里出了错,任凭韦俊生想破脑袋也想不出其中窍门。
    曾经那样渴望靠近,到最后,缘何又迫不及待地逃离?
    嘴唇一动,男人正欲将心中疑惑冲动地问出口,然而,徐徐却早他一步。
    “你虽然并未参与其中,却是默许了这件事的发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