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元白一笑,“我回京前已经和宫中禁卫军统领私下通过气,此人十分正派,只是颇有些愚忠,今日上朝前我又辗转与他见了一面,此人可用。”
    盛黎略一思忖,点了点头,“若是禁卫军能有七成为我们所用,胜算足矣。”
    两人说到这里,夏添便有些听不懂了,禁卫军既然愚忠今上,怎么会归为他们所用?他有心想问,却又不便打断对话,只好托腮坐在石桌边,拿小银勺一点点戳着桌上的点心安安静静地吃。
    赵元白的视线似是不经意地扫过,他看向盛黎,忽然换了一个话题,“倘若成事,你们是如何计划以后的?”
    盛黎也注意到了小狐狸的举动,他面上严肃的神色柔和下来,将自己面前的清茶递到夏添嘴边,小狐狸正吃得嘴里发干,立刻乖乖张嘴就着他的手喝下了一口清茶。
    “我当日既然嫁进了安王府,就永远是王爷的妻子。”盛黎放下茶盏,用拇指轻轻拭去夏添嘴角一点水渍。
    夏添听罢,急急地对着赵元白解释道:“我只要他一个的,他也是我夫君。”他还以为赵元白是不放心后院之事,毕竟如今这朝代,小富之家尚且一妻多妾,更遑论九五之尊的帝王。
    说着,小狐狸又看向盛黎,见对方眼底微微含笑,不由得耳尖发红,“而且我们说好了,孩子也不要……孩子才没有我可爱。”
    赵元白哭笑不得,“傻侄儿啊……”他是担心,夏添分明就是不善于朝堂角力,反倒是盛黎这个王妃精通此道,倘若一朝上位,到底是谁主持朝纲尚难定论,到时候只怕王妃一根手指头就能把自己这个侄儿给推翻。
    可如今看这幅模样,两人倒是情根深种,别的不提,两人看向彼此眼底的情绪做不得假骗不了人……也罢,他暂且就相信这两人之间的真情一回,倘若以后有变,赵家军可不是吃素的。
    对于赵元白的担忧,盛黎倒是并不生气,他知道这是对方真心把夏添视作亲人才会为他担心,为他谋划以后。在盛黎看来,空口白话不过是虚言,他并不相信虚无飘渺的承诺,能和他的小狐狸安安稳稳地走完这一世才是正经。
    待赵元白走后,夏添这才凑到盛黎身边,问道:“为什么舅舅说禁卫军可以为我们所用?他不是只听皇帝的话吗?”
    盛黎道:“我们若是去造反的,他当然不会听我们的话,可我们是去救驾的。”
    夏添初时想不通其中关窍,此刻被盛黎点了一句,立刻明白过来,笑道:“那这几日我们得时常进宫看望母妃。”
    “近日天气转凉,自然要多关心母妃身体。”盛黎转开话头,“对了,方才你叫我什么。”
    夏添眨眨眼睛,只故意装傻,“叫什么?主人?”
    盛黎捏住他的后颈,夏添左右看了看,见四下无人,忽地身形一缩,衣衫脱落,一只小狐狸已经被盛黎捉在了手里,他顺了顺白狐的皮毛,颇具暗示意味地低头说:“现在不叫,留着晚上叫。”
    “吱吱!”小狐狸甩了甩尾巴,把脑袋深深埋在盛黎怀里,白日宣淫!
    正如他们所推测一般,朝中诸位皇子蠢蠢欲动,他们已经迫不及待地等着自己的父皇归西,而后便可以名正言顺地登上那个位置,朝中几乎已经没有人能独善其身,正康帝寥寥数次上朝,所见的都是臣子们拉帮结派地因为一件小事而相互攻讦。
    正康帝大为震怒,他如何看不懂自己儿子们的野心?当下便以毫不留情的手段惩处了几位皇子和相关派系的大臣,这才让前朝消停下来,而被他惩处的大臣中,有两位还是丞相的门生,可这一回他们的老师却没有出言为他们开脱,只因他早已自顾不暇。
    因为京城忽然掀起“丞相爱民如子”的留言,盛青松行事都低调了许多,他也暗中派人清查到底是谁要对自己下手,可却总是无疾而终,直到这一日,丞相府的管家匆匆来报:“老爷,门口跪了个老妇人,说是受过您的恩惠,要亲自见您一面以表谢意。”
    夫人百日未过,府中人人都还是素色打扮,盛青松看着来人一身黑色便没来由地心情烦躁,随口道:“让人打发了,给些散碎银子送出城去。”
    “那妇人不收……她不知从何引来了许多平民围观,下人们不好动手驱赶。”
    盛青松冷笑一声,“那本相倒要看看,什么妇人有这样大的本事。”
    一路走到门口,果然有一位老妇人正涕泗横流地在丞相府门口跪拜,口中呼号“夫人这样的大善人怎么就去了”,盛青松理了理衣襟,摆出了一副悼念亡妻的隐忍之色,疾步上前扶起那老妇人,道:“老婆婆是哪里人,怎么也不随人进府歇息!”说着,又转头训斥了几个门房小厮。
    那老妇人抬头看着盛青松,哭道:“丞相乃是天大的好人,丞相夫人也是菩萨心肠,老妇人多年前饥寒交迫要冻死在雪地里,就是丞相和夫人不嫌弃,给了我热汤热饭才救了老婆子一命啊!”
    盛青松此刻虽然恼恨这妇人故意在京中起事,却也不便当众斥责,正要假模假样地安慰几句,那老妇人忽地压低声音道:“可我听说,盛青云的夫人早在十几年前就死了,而今死的……到底是谁?”
    第73章冷宫皇子宠妃记
    盛青松瞳孔微缩,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隐藏了这么多年的秘密会被一个素未谋面的老妇人戳破,他强自镇定,道:“老婆婆说的哪里话……”忽地又压低声音,阴冷得像是从无间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一般令人不寒而栗,“谁派你来的?”
    这老妇人正是林婶,当年她连夜收拾东西跑路,搜寻的侍卫以为她和孩子跌落山谷,搜山三日后,盛青松也觉得这么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带着个孩子不可能在深山中活下来,于是这才作罢,而林婶这么个不起眼的妇人在他看来早就是死人了,时隔多年,林婶早就因为岁月磋磨而益发老态龙钟,盛青松又如何认得出她?
    林婶一笑,枯瘦如老树的脸皮都扭曲成了一个奇异的形状,她当年虽是厨娘,但盛青云夫妇对于下人并不苛待,是以她虽然丧夫,但当初的小日子过得也还算不错。
    那一日无意撞见二夫人往酒水中倒了些东西,她初时并没反应过来,还殷切地上前问了一句,可就是这一问,让二夫人大惊失色,她立刻就意识到不对,正想上前查看,却被二夫人叫来的侍卫把刀架在了脖子上,而后便是一通地威逼利诱,林婶自觉自己是有苦衷的,她的孩子还那么小,倘若她这个当娘的不在了,儿子可怎么活呢!至于后来盛青松动手……她也没想到,大老爷和大夫人那样刚强,连暂时说谎骗骗二老爷都不会,这不是引着人动手吗!
    这个老妇人至今也不觉得自己有什么过错,在她看来,她的一切行为都是被别人推着走的,是二老爷二夫人以幼子性命相逼,她才不得不做了帮凶,而她如今不就是来赎罪了吗,只要安安稳稳地完成大少爷交给她的任务,她曾经犯下的过错也就可以洗净了。
    林婶压下心头的狂喜,她接着从身上摸出一块玉牌,“盛大人,你可认得?”
    盛青松撇眼一看,那玉牌竟是他那兄长盛青云的一块玉牌,这东西只归盛家嫡子所有,他当初杀人后翻遍了行李也没找到,只得谎称自己御敌时不慎跌落,这块玉牌也遗失了。
    他心中有鬼,下意识否认道:“不……”话一出口顿觉不对,抬手欲要夺过玉牌,改口道:“这东西本是我当年遗失之物,不知你是从何得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