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那么熟悉,平时毫无形象地一句“长老一起喝酒?”就跟他们去酒肆嘻嘻哈哈的长老,这个时候就像个完全陌生的人。那道熟悉的背影在这一瞬间顶天立地,威武如神。
    血色与火炽交织。
    背后的天空炸开一片混沌,从来没有任何威严的陈长老死死地顶住了那道绯红的刀光,那道轻飘飘掠来的刀光在与不死鸟之翅相撞的时候,爆发出了她狰狞恐怖的真面目——刀光化为万千血色,将空间一同搅得粉碎,如果不是陈长老在这一瞬间爆发出来的古怪力量死死抗住了,那么所有弟子都将在那道刀光之下粉身碎骨。
    闷雷般的嘶吼中,江长老挡住了古龙的龙威——以手中的长剑以寸寸粉碎为代价。
    他也在嘶吼,双手的虎口崩裂鲜血淋漓,使用多年视若生命的长剑寸寸粉碎,破碎的剑崩飞四掠,划过他苍老的,此时为愤怒充斥的脸庞,鲜血蜿蜒而下。
    秦长老的黑袍在半空中鸦羽一般地旋展开,那把灰沉沉的长刀将城门连带城墙斩出一道空缺,城墙上的士兵在龙威,在刀气剑气之下,鲜血飞溅葬身于此。
    “走!走啊!走!”
    明明与陈长老这位九州钱庄的长老完全不熟悉,可是此时此刻,白离只觉得脑海中被尖锐的东西搅动着,那么多的悲伤呼啸而来。她的瞳孔中倒映着天空中血色与金色交织的画面,脑海中尖锐地疼痛着。
    她转过身,一把将一名想要冲上前的九州钱庄弟子扇回去。
    往日总是带着几分腼腆的白离在这一刻终于像极了她崇拜的大师姐了。她脸上跳动着可怕的怒火,气息暴戾,在混乱的天地中厉声怒喝。
    “走!走!”
    城墙之上,江池长老手中的剑彻底崩碎,剑修的命就是他的长剑啊。那么多年,江池一遍一遍用自己的神魂淬炼着他的长剑,但如今他的剑碎了。剑彻底碎的那一瞬间,他一口血喷了出来,腾跃在半空中的身影颓然下坠。
    但是已经够了。
    已经够了。
    秦长老已经斩出了那道,城墙上出现了缺口,天空中的古龙虚影龙威已经被挡住了。白离那个九玄门带着几分腼腆的姑娘已经怒吼着带着九州钱庄的弟子冲出去了。
    在葛城之外,九玄门的元老们看到城中剧变的时候,已经知道事情有变了。在青冥塔发生变化的时候,留在城外接应的九玄门元老就开始飞速地布置阵法。若是在平时,布置一个传送的阵法并不需要这么大的架势。
    但是葛城受到变化的青冥塔影响,天地之间的阴阳五行已经完全改变了。
    空间已经产生变化,只有像九玄门元老这样修为的人运用秘术才能够在这里撕开一个能够准确传送到九玄门的通道。
    天空中的古龙虚影缓缓游动似乎想要追上去,但是又受到什么限制。
    秦长老他们冲进阵法之中了。
    江池长老踉跄着落到地面,他其实是想站着的,但是已经站不住脚了。身形一摇,就半跪在了地上。满是鲜血的手,撑在地上,他勉强抬头,脸上满是鲜血,视线被鲜血模糊,只能隐隐约约地看个大概。
    ——他看到秦长老转刀回身,护着那些年轻的孩子冲出了城门。
    ——他看到阵法的光芒在葛城之外冲天而起,久等的九玄门接应者启动了撕裂虚空的阵法。
    ……
    背后的天空中,不死鸟的双翅被第二道掠空而来的刀光斩开,绯红的光彩吞噬了那道太古武士般的身影,而葛城之内,半跪着的寡言老人他的身影终于倒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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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葛城青冥塔的顶层。
    灰袍男子右手提着刀,左手收在袖中。
    塔顶的风声悠远而长远,像是从世界的另外一头吹过来。灰袍男子的衣衫被卷起,他独自站在,像一尊雕像,又像一道单薄的剪影。
    他站在这九十九层的高塔之上,从这里俯视,城池中的一切都那么渺小,蝼蚁一般。在这最高的地方,一切都收在眼底。
    在这高高的青冥之下,那个金唐皇族的年轻暗卫首领不为人知地死在黑暗里,姬氏家族的疯狂随着血液的凝固而停止;那个九州钱庄的长老挡下太古巨龙的威压,半跪在离生天还有短短那么一点距离的地方,用尽最后的力气注视宗门的弟子在鲜血铺成的道路中离开;那不死之鸟的双翅在虚空中燃尽,奋力起身来阻拦他的人随着不死火的熄灭而神魂俱灭……
    在高高的青冥之下,这一切都在上演。
    灰袍男子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一滴血从刀尖滴落,伴随着细微的轻响滴在了地面之上。
    北曷。
    这是他的名字……也不算名字吧。
    在他决定为那名雨夜中前来的文弱青年效力的时候,他就抛弃了原本的名字,从此就是无名之徒。北曷只是一个勉强用来称呼自己的代号罢了。
    但是有些东西并不是真的就能够那么轻易地舍弃的。
    他抛弃了原本的名字,从此与古氏十八的荣光割裂开来,做好了与曾经的同行者拔刀相向的准备。但是这一日真正到来,古氏十八的后人真正死在他手中的时候,悲哀依旧漫涨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