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秋生眯了眯眼,脸上还带着笑意:“姑娘又是动箭又是拿刀的,这是布依克族的待客的习俗,还是……”
    叶秋生顿了顿,脸上的笑容依旧,语气也还是一如既往地带着几分轻佻不正经:“……还是想要动手打一架?先说好……”
    “我只会杀人,不会点到为止的比试。”
    最后这一句,语调陡然轻了起来,就像随口说的一句笑话。
    但是正面叶秋生的朵塔娜却只觉得忽然如坠冰窟,对面那个站在帐篷前的中原人最后一句话的时候,眼神陡然凌厉了起来。
    身为猎手的敏锐直觉让朵塔娜在瞬间僵硬在原地,在对面那个中原人眼神凌厉起来的瞬间,她几乎以为自己面对的不是人,而是凶兽是狼……反正就是那些满身杀气,狠起来连命都可以不要的东西。
    一瞬间,她仿佛闻到了无穷无尽的血腥味。
    她曾经和沙漠中的头狼对峙过,那时候头狼的杀意就让她觉得呼吸中满是血腥气,而如今面前这个中原人凌厉起来的目光,却让她觉得自己闻道了血海的味道。
    她握着弯刀的手微微颤抖起来。
    那种恐怖的杀气让她觉得只有自己一动手,就会被切成碎片。
    周围的人诧异的目光扫来,看到原本气势汹汹的朵塔娜握着刀站在原地,面对中原人可以算得上狂妄嚣张的话,没有做出任何回应。
    “路舟。”
    在朵塔娜额上开始滚落冷汗的时候,一道声音从帐篷中传了出来,声音并不严厉,像是泉水缓缓流过冷月下的石头。
    “不得无礼。”
    帐篷中的那名金唐贵公子开口之后,提着刀的中原护卫嗤笑一声,神情重新变成懒懒散散的样子。
    他收回目光之后,朵塔娜方才如同大梦初醒,后退了一步。
    她惊愕地看着站在帐篷外,像一名忠心护卫的青年,心中惊疑万分——中原,什么时候出了这种恐怖的角色。
    “既然匆忙赶来,想必有急事相问,何不进来一叙?”
    从帐篷中传出的声音十分平静,语调温和轻缓,轻描淡写间就将先前朵塔娜气势汹汹射箭一事和叶秋生不动声色地震慑了她一番略带过去。
    叶秋生拉开布帘,似笑非笑地对朵塔娜做了个请的姿势。
    朵塔娜此时背上满是冷汗,还没从刚刚的杀气中恢复过来。而那道声音虽轻缓,用词得体文雅,但实际上并没有允许别人拒绝的意思。
    但是,她可是气势汹汹地过来找这两位中原人算账的,这时候灰溜溜地按照别人的话客客气气地去见人家,岂不是显得很丢脸吗?
    她对叶秋生心生畏惧,又直觉般地不敢对那道轻缓声音的主人无礼,一番恼火只好对着围观的人去了。
    朵塔娜恼火地转头冲还在围观的众人呵斥了一声:“看什么看,做自己的事情去。”
    “这位姑娘,公子有请。”
    四周的人散去,叶秋生脸上带着笑容,再次出声。
    朵塔娜脸上还是有些挂不住,正主还没见到,就被对方的护卫吓住了,怎么说都有点丢人的意思。她冷哼了一声,进了帐篷。
    帐篷中点着盏油灯,暖黄色的灯光中,声音的主人,也就是她气势汹汹前来找茬的对象正坐在灯后。
    朵塔娜也听说,被克朗他们带回来的中原人中,那名受重伤的中原官人是中原的贵公子,长得十分好看。但别人说究竟是别人说,到底比不上自己亲眼所见。
    亲眼所见的感觉就是,对方果然长得比别人说的还好看。
    暖黄的油灯光后,披着白色外袍的青年竖着玉冠,手中握着一卷古册。听闻她进来,青年合上手中的古册,抬眼看了过来,微微颔首:“请坐。”
    这人看着很年轻,举手投足带着一种让人相形见绌的贵气,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对方在金唐也是一名官员的缘故,他说话虽然温和,措辞也文雅,但无形中却让人下意识地遵循,不敢违背。
    朵塔娜没有意识到自己下意识地遵从青年的吩咐,坐得端正。
    叶秋生扮演护卫也算够格,没忘记自己现在身份是百里疏的护卫,站在帐篷外抱着刀,并没有进去。
    但他耳音敏锐,百里疏和朵塔娜的交谈,虽站在帐篷外仍听了个清楚。
    他嗤笑一声。
    连糟老头都不一定搞得懂百里疏这个人,朵塔娜这种江湖小丫头,恐怕将自己老底被套了个干干净净都没意识到。
    ——或许不需要用“恐怕”这个词,而是就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