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阳……
    玄铁门已经开始肉眼可见地颤动起来了,叶秋生背对着百里疏,从铜盒中取出最后一颗夜明珠。他手指轻轻动了一下,像是因为紧张而颤抖了一次。就在他将要把最后一颗夜明珠归位的时候,他的手停在了半空中。
    他的后脖颈贴上了一个冷冰冰的东西。
    刺骨地寒,带着锋锐感。
    那是一把剑身震出剑鞘约莫一掌宽的长剑,被百里疏横握着,长剑剑身如同笼罩凉凉的月光,雪色的剑刃贴进叶秋生的脖子,仿佛下一刻就会割开他的喉咙。叶秋生没有回头,也没有继续把夜明珠放到凹槽之中。
    石室里,一个人蹲着,一个人站着。蹲着的人手停在半空中,站着的人长剑横握,空气仿佛凝固一般。
    百里疏的剑无声无息地搭上来,即使剑刃紧贴着叶秋生的脖子也不带一丝杀气。
    可叶秋生绝对不会觉得百里疏的这一剑真的不会再向前递。
    他见过百里疏面无表情出剑的样子,那仿佛来自天外的一剑落下时却是半点杀气都不带——寒冰封印千里,冰下的生灵因极寒而失去生命,可是你能说冰本身带有杀意吗?百里疏的剑就如同冰雪本身一般,不带一丝感情,连杀气都没有。
    只是单纯地,出剑而已。
    也正是因为他的剑不带一丝杀气,叶秋生才会直到剑刃搭上脖子时才发觉。
    叶秋生心中一凛,明白自己太过于依赖在生死之间锻炼出来的对杀气的敏感,但他面上仍自一片镇定:“我觉得我曾经写的那几句有问题。有些时候穿着白衣的家伙看起来不一定像天外仙,也会像索命的白无常,百里公子,您此时与那夺命的无常格外相像”
    “所以你也觉得自己命数不长?”
    百里疏道。
    简直出人意料,百里疏居然会顺着叶秋生的调侃开玩笑,虽然语气冷得跟说真的想要随时拔剑终结别人小命一样。
    不过事实好像也是如此。
    “百里公子不会这么狠吧。”叶秋生看着横于自己脖上,只震出一截雪色剑锋的长剑,苦笑,“好歹是你的爱慕者啊!”
    剑锋再次向前送了一丝,贴紧肌肤。
    叶秋生换了一个说法:“好吧好吧,那么看在暂时合作的份上?”
    “鱼目混珠的典故并不适用于这里。”
    百里疏淡淡地道,握着长剑的手腕骨伶汀,但剑身却极稳。纹丝不动的剑身带着无形的威慑力,却是在无声地警告着什么。
    两个人僵持了一会儿,最后叶秋生叹了一口气。
    这种好像一举一动都在别人洞悉之中的感觉实在太糟糕了……九玄门怎么净出天才和疯子?
    他松开手,任由捏着的夜明珠坠落到地上,发出清脆的声音。手腕微微一抖,另外一颗夜明珠出现在了手上——在方才拿起夜明珠的时候,他使了个掉包计,换掉了最后一颗夜明珠。
    假的夜明珠安上的瞬间,会出发石室内的机关,囚笼将从天而降,将石室中不知晓使命的闯入者困于其中。在囚笼坠下的瞬间,早有准备的叶秋生将以最快的速度闪避开。百里疏被困于其中的时候,他将换下假夜明珠,将真正的阵珠换上。
    所谓的合作只是说说而已。
    哪怕百里疏手中真的还有另外的“锁”,叶秋生也不打算让他进入玄铁门之后——他们太上宗历代的心血不需要九玄门来横插一手。
    但……
    叶秋生看了眼架在颈上的长剑,苦笑了一声,将真正的夜明珠放了上去。
    轰隆隆——轰隆隆——
    百里疏收起了长剑,伸手将蹲在地上的叶秋生拉了起来。他们一同向后连连退出数步。
    只见玄铁门两侧的鲛人之火开始剧烈地摇晃起来。幽蓝的光晃动着投射到缓缓裂开的玄铁巨门之上,和门上繁星般的夜明珠之光交错的,光影变幻之下,那门上的雾鸷浮雕竟如同活了一般,长长脖颈颤抖在泠然的夜幕星海中舞蹈。
    石室开始剧烈地摇晃,头顶上扑簌簌地下落着砖块尘土。
    叶秋生真气微微外放护住了周身,一转头看见百里疏身上的那件白袍散发着蒙蒙的光,同样将所有的碎石尘土挡在身外。最后伴随着闷雷般的一声巨响,两扇玄铁之门彻底滑向两边。这一下的动静大得恐怕连头顶的城都会受到影响——怪不得要将“它”囚在这城郭之外。
    走!
    潮湿寒冷的风扑面而来,叶秋生对着百里疏打了个手势,闪身冲进了玄铁门滑开后露出来的黑漆漆洞口。百里疏低低地压抑着般地咳嗽了两声,提着剑跟里上去。空间狭小,回声还在滚滚地响着,除此之外还有哗啦啦的巨大水声。
    百里疏那压抑的,低低的咳嗽声淹没在各种震耳的声音中。
    叶秋生毫无察觉。